“深藍之星”如同在暴風雨中掙紮的海鳥,艱難地穿越了“淵”外圍最濃稠、最不穩定的erp粒子雲團。當艦橋主屏幕上的景象逐漸清晰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眼前沒有星體,沒有建築,隻有一片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浩瀚無邊的、由流動的痛苦能量構成的“海洋”。它無聲地咆哮著,變幻著絕望的色彩,僅僅是目視,就足以讓最堅強的人心智動搖。而在這片情緒能量海的邊緣,一艘小小的、熟悉的偵察艦——“孤影”號,正如同被遺棄的玩具般靜靜漂浮著,船體上覆蓋著一層詭異的、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動的蒼白物質。
更令人心驚的是,傳感器顯示,“孤影”號內部的生命信號微弱到了極致,並且呈現出一種極度異常的、與外部龐大能量場近乎同頻共振的可怕狀態!
“淩燁!”蘇玥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她強迫自己冷靜,“掃描‘孤影’號狀態!分析外部能量場對船體的滲透情況!”
“船體結構完整,但能源徹底耗儘。外部檢測到高濃度erp粒子結晶化附著…它們正在…‘同化’船體!”托維克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生命信號…與外部能量場的波動頻率同步率高達91!”莉瑞婭的聲音帶著哭腔,“導師…導師的意識正在被那片‘海’吞噬!”
不能再等了!每一秒都可能徹底失去他!
“準備對接救援!最高級彆生化防護!”蘇玥厲聲下令,同時快速衝向裝備艙。“指揮官!外部環境能量等級超高且極不穩定!直接對接風險太大!建議先發射牽引光束…”伊薩克·陳教授急忙勸阻。“來不及了!而且牽引光束可能引發不可預測的能量反噬!”蘇玥已經穿上了基礎的防護服,“我必須過去!立刻!”
“我跟你去!”托維克和莉瑞婭幾乎同時喊道。“不!你們留在這裡,維持飛船穩定,隨時準備接應!”蘇玥的語氣不容置疑,“這是命令!”
她選擇了最小巧靈活的穿梭艇,甚至沒有配備武器,隻加載了最強的環境防護力和一套緊急醫療設備。穿梭艇如同離弦之箭,射向那艘被蒼白物質包裹的“孤影”號。
對接過程驚心動魄。粘稠的erp粒子幾乎要堵塞對接口的密封環,穿梭艇的護盾能量飛速消耗。終於,氣密門嘶嘶打開,蘇玥踏入了“孤影”號冰冷死寂的走廊。
船內一片黑暗,隻有應急燈提供著微弱的光芒。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鏽和淚水的詭異氣味。那無處不在的低語在這裡幾乎化為實質,瘋狂地衝擊著蘇玥的感官,即使有防護服和“認知錨定”器的保護,她也感到一陣陣頭暈目眩和心悸。
她徑直衝向駕駛艙。
艙門因電力中斷而緊閉。蘇玥毫不猶豫地用激光切割器熔開了門鎖。
門滑開的瞬間,她的呼吸一滯。
淩燁蜷縮在駕駛座上,身體微微抽搐。他沒有穿戴任何防護,臉色蒼白得如同透明,眼瞼和嘴角殘留著乾涸的血跡。更可怕的是,那些蒼白的、結晶化的erp粒子仿佛有了生命,正如同藤蔓般緩慢地沿著他的手臂、脖頸向上蔓延,甚至試圖鑽入他的口鼻!他的身體周圍籠罩著一層微弱的、與外部能量海同頻波動的光暈,仿佛他正在從實體轉化為能量,即將融入那片痛苦的海洋。
他的眼睛半睜著,但瞳孔渙散無光,沒有任何焦點,隻有無儘的痛苦和空洞。
“淩燁!”蘇玥衝到他身邊,徒手去撕扯那些冰冷的、正在侵蝕他的蒼白物質,但它們異常堅韌,且仿佛能吸收能量,她的觸碰幾乎無效。
物理手段無效!環境乾擾太強,醫療設備在這裡根本無法正常使用!
唯一的辦法,也是最危險的辦法——直接的精神乾預!
蘇玥深吸一口氣,猛地摘掉了自己的頭盔!刹那間,外界恐怖的erp粒子場和無數低語如同冰水般湧入她的感官,讓她一陣劇烈的眩暈和惡心,幾乎跪倒在地。
但她強行穩住身形,伸出顫抖的、戴著防護手套的手,捧住了淩燁冰冷的臉頰,強迫他渙散的目光看向自己。
“淩燁!看著我!”她的聲音因環境的衝擊而有些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是我!蘇玥!”
淩燁沒有任何反應,仿佛她的聲音隻是那無數噪音中微不足道的一點。
那些蒼白物質似乎被她的主動靠近所刺激,蔓延的速度加快了!
蘇玥心一橫,做出了一個更加大膽的舉動。她啟動了防護服上一個小型的、原本用於短距通訊的靈源諧振器,將其功率調到最低,頻率調整到與淩燁的“弦歌共鳴”儘可能契合——這是她根據多年研究和對他的了解,所能做出的最佳猜測。
然後,她不再試圖對抗環境,而是將自己的一絲極其微弱的、純粹的關切與呼喚的意念,注入了諧振器,如同在驚濤駭浪中投下一枚小小的、發著微光的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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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燁…回來…”她凝視著他的眼睛,無視了自己腦中因環境衝擊而產生的恐怖幻象她仿佛看到自己的手正在腐爛脫落),用儘全部意誌力,將最純粹的信念透過那細微的諧振傳遞過去,“我在這裡…我找到你了…彆放棄…”
她的聲音和意念,如同最纖細卻最堅韌的絲線,穿透層層痛苦噪音的屏障,努力係向淩燁那即將消散的意識核心。
一次,兩次…沒有回應。
蘇玥感到自己的意識也開始模糊,冰冷的恐懼和環境的負麵情緒開始侵蝕她。
就在她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
淩燁的身體極其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他渙散的瞳孔,似乎極其艱難地、微弱地收縮了一下,倒映出蘇玥布滿冷汗卻無比堅定的臉龐。
那蔓延的蒼白物質,似乎…停滯了一瞬。
“……玥…兒……?”一個極其微弱、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地從他乾裂的嘴唇中溢出。
如同溺水者終於抓住了唯一的實物,淩燁那即將徹底融入“淵”的意識,被這熟悉的聲音、這堅定的觸碰、這純粹的關切,猛地從無邊痛苦的深淵中,拉回了一絲!
“是我!”蘇玥的淚水瞬間湧出,與冷汗混合在一起,她更加用力地捧著他的臉,“看著我!淩燁!看著我!你不是一個人!我來了!我們回家!”
這一次,她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了他的耳中,印入了他的心底。
那絲微弱的、基於理解和共情建立的、與“淵”的脆弱連接,並未完全斷開,但淩燁的自我意識,卻因為蘇玥的到來,找到了一個更堅實、更溫暖的錨點。
他眼中的空洞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痛苦、疲憊,以及…一絲難以置信的、微弱的光。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一隻被蒼白物質部分覆蓋的手,顫抖著,握住了蘇玥捧著他臉頰的手。
冰冷的觸感透過手套傳來,卻讓蘇玥感到無比的溫暖。
她找到了他。在宇宙的儘頭,在痛苦的深淵,她將他拉回了人間。
救贖,並非來自強大的力量,而是源於不離不棄的追尋,和一隻緊緊握住、絕不放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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