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份工作,老板是個控製狂。要求員工電腦安裝監控軟件,美其名曰“保護公司資產”;要求微信工作群十分鐘內必須回複;甚至懷疑員工摸魚,會突然出現在身後進行“人文關懷”。林眠覺得那不是在上班,像是在坐牢,還是全天候無死角監控的那種。
第五份……乾了不到一個月,公司資金鏈斷裂,老板連夜跑路,工資都沒結清。
林眠站在人去樓空的辦公室外,看著玻璃門上貼的封條,第一次對“職場”這兩個字產生了深深的哲學思考。
他就是hr口中最不待見的那類人:穩定性極差的“職場跳蚤”,是招聘軟件上光鮮履曆背後那個不堪細究的“快消品”。能力尚可,態度成謎,保質期短得可憐。
“叮——”地鐵到站的提示音把他從回憶裡拽了出來。
隨著人流湧出車廂,手機在褲兜裡震動了一下。是銀行app的餘額變動提醒,數字蒼白得讓人心慌。緊接著,房東的微信消息彈了出來,是一個笑眯眯的貓咪表情包,下麵跟著一行字:“小林啊,下季度房租方便的話記得轉一下哦~【可愛】”
那個笑眯眯的貓臉,此刻看起來像極了催命的符咒。
林眠深吸了一口地鐵站外混雜著汽車尾氣的微涼空氣,試圖把胸腔裡那股揮之不去的憋悶感壓下去。他從背包側袋掏出那份皺巴巴的打印件。
《入職通知書》。
幾個加粗的黑體字,在傍晚的天光下顯得格外醒目——
卷王之王科技有限公司
這名字,撲麵而來一股令人窒息的奮鬥逼氣息,光是念出來就讓人覺得需要立刻吸兩口氧。
崗位:項目部專員。
薪資待遇那一欄的數字,比之前任何一份工作都高出一截,像是一塊散發著誘人香氣的巨大奶酪,明晃晃地擺在那裡。
但林眠的直覺卻在瘋狂拉響警報:奶酪旁邊,通常都連著捕鼠夾。
他想起一周前麵試的場景。那個麵試官,人力資源部的李總監,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眼神銳利得像鷹,從頭到腳每一根線條都寫著“效率”和“拚搏”。
“林眠先生,你的履曆……很有趣。”李總監的手指在平板電腦上劃過,屏幕的光反射在他鏡片上,看不清眼神,“三年五段經曆,看來你一直在尋找更好的發展平台?”
林眠當時麵不改色:“是的,我認為人生的意義在於不斷嘗試和尋找最優解。”——最優的能讓我準時下班並且老板不當傻逼的解。
“我們公司倡導極致奮鬥者文化,”李總監身體微微前傾,帶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我們尋找的是能和企業共同成長,願意為實現自我和價值釋放全部潛能的夥伴。你能接受為了項目攻堅,全身心投入,可能暫時無法兼顧工作生活平衡嗎?”
林眠當時給出的回答堪稱職場話術模板:“我理解在創業型公司,階段性攻堅是必要的。我更看重平台的長遠發展和個人能力的極致提升。”——潛台詞:錢給夠,活兒彆太離譜,偶爾加班不是不行,但“暫時無法兼顧”聽起來像是個危險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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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總監似乎對他的“覺悟”很滿意,最後還微笑著補充了一句:“很好。順便問一句,你對‘福報’這個詞怎麼看?”
林眠當時差點沒忍住嘴角的抽搐。
現在,看著手裡的offer,他仿佛能看到“福報”兩個大字正在閃閃發光,背後是無數個加班的不眠夜。
去,還是不去?
銀行卡的餘額數字和房東的貓咪表情包在他腦海裡交替閃現。
他抬頭望了望天。城市的天際線被高樓切割得支離破碎,幾顆早早亮起的星星黯淡無光。無數寫字樓依舊燈火通明,像一座座巨大的、永不熄燈的水晶棺,裡麵埋葬著無數人的時間、健康和生活本身。
一股深深的疲憊感席卷而來,不是身體上的,是精神上的。
他就像一個在沙漠裡跋涉了太久的旅人,明明看到前方可能又是海市蜃樓,卻因為囊中水滴已儘,不得不朝著那虛幻的綠洲走去。
“最後一次。”
他把offer塞回背包,對自己低聲說,像是在立一個注定會倒下的fag。
“再不行,我就…”他卡殼了,發現自己並沒有足夠的底氣說出“回老家種田”這種話,畢竟老家也沒田給他種。
最終,他歎了口氣,背緊了那個舊背包,邁開步子,走向那個他租來的、隻有十平米、但至少能讓他準點“下班”關門自閉的小小隔間。
他的背影混在行色匆匆的下班人潮裡,單薄,甚至有點蕭索,但脊梁挺得筆直,透著一股與周遭格格不入的、奇怪的執拗。
像極了一隻在城市鋼筋水泥森林裡流浪太久的貓,臟兮兮,累呼呼,明明狼狽得很,卻偏偏還要昂著頭,把自己偽裝成剛剛巡視完領地、對一切都不屑一顧的獅子。
它隻是想要找到一個能讓它安心蜷縮起來,打個盹兒的角落。
但這座城市,似乎從不缺饑餓的獅子,卻鮮有能容納一隻隻想打盹的貓的角落。
【林眠的睡前日記】
今天,“卷王之王”給了我offer。名字起得很有自知之明。我的理想是當個“躺王之王”,或者“睡神”也行。不知道這家公司支不支持在職修仙修睡眠仙)。銀行卡說它快餓死了。房東的貓表情包笑得很慈祥,慈祥得讓我心慌。算了,不想了。晚安吧,世界。希望明天去新公司報道……路上不要堵車。能準時下班這種奢望,暫時就不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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