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管感覺自己像吞了一隻蒼蠅,還是那種在咖啡杯裡泡發了的。
林眠的崛起,對他而言不啻於一記響亮的耳光,火辣辣地疼在臉上,更堵在心裡。那個他原本打算用來當替罪羊、隨意拿捏的年輕人,不僅沒被壓垮,反而以一種近乎魔幻的方式,一躍成了蘇總跟前的紅人,項目實際的技術核心。
硬碰硬,看來是行不通了。會議上被當場懟到啞口無言的慘狀還曆曆在目。王主管混跡職場十幾年,深諳“打不過就加入,加入不了就搞垮”的厚黑哲學。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決定換一種策略。
周一上午的部門周會,氣氛微妙。
王主管坐在主位,臉上掛著一副沉痛又帶著幾分欣慰的複雜表情。他照例總結上周工作,布置本周任務,語氣平穩。但在會議接近尾聲時,他話鋒一轉,目光“不經意”地落到了角落裡的林眠身上。
“最後啊,我還要特彆表揚一下林眠同誌。”王主管的聲音提高了八度,顯得格外語重心長。
全體同事的目光,唰地一下聚焦過來。林眠正低頭在筆記本上敲著什麼實際上是在完善設計文檔的某個細節),聞聲隻是指尖微頓,並未抬頭。
“林眠同誌加入我們項目組時間不長,但進步神速,工作效率更是驚人呐!”王主管侃侃而談,語氣裡的“讚賞”幾乎要溢出來,“‘鳳凰’項目這麼複雜的係統重構,他一個人,短短幾天,就拿出了遠超我們預期的方案,得到了蘇總的高度認可!這份能力,這種效率,值得我們每一個人學習!”
他揮舞著手臂,試圖調動氣氛。
會議室裡一片寂靜,隻有空調出風口的嗡嗡聲。幾個同事下意識地交換了眼色。這話聽著是表揚,但怎麼品都覺得有點怪怪的。
“大家看看林眠同誌!”王主管繼續他的表演,手指幾乎要指到林眠鼻子上,“人家從來不搞無效加班,到點就下班,效率卻比我們這些熬通宵的人都高!這說明什麼?說明方法比努力更重要!說明我們很多人啊,可能是在用戰術上的勤奮,掩蓋戰略上的懶惰!”
這話就有點刺耳了。幾個平時以“勤奮”自詡、沒少加班的同事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所以啊,”王主管圖窮匕見,目光掃過全場,意味深長地說,“我希望大家,尤其是某些平時看起來也很‘努力’的同事,都好好向林眠同誌看齊!彆一天到晚磨洋工,要拿出真本事,真效率!如果我們項目組每個人都能有林眠同誌這樣的效率,何愁項目不能成功?何愁公司不能發展?”
他刻意加重了“每個人”、“真效率”這幾個詞的讀音。
會議在一片詭異的沉默中結束。
同事們低著頭,收拾東西,魚貫而出,沒人說話。但空氣中彌漫開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和疏離感。
王主管最後看了林眠一眼,臉上帶著一種“我為你好”的虛偽笑容,背著手,心滿意足地走了。他這招“捧殺”加“孤立”,看似抬舉,實則把林眠架在火上烤。你林眠不是效率高嗎?不是特立獨行嗎?那我就把你捧得高高的,讓你成為所有“效率低下”、“需要加班”的同事的對照麵和假想敵。職場裡,嫉妒是毒藥,孤立是鈍刀。他倒要看看,這個隻會寫代碼的小子,怎麼應對這種軟刀子割肉的局麵。
林眠是最後一個離開會議室的。他對王主管那番話的深層意圖洞若觀火。zzz係統甚至在他視野裡給出了一個簡短的分析:【語言信號分析:表層為讚揚,深層蘊含挑撥離間、製造對立意圖。目標:引發群體嫉妒,對宿主進行社會性孤立。】
低劣的手段。但不得不說,在某些環境下,往往有效。
效果立竿見影。
回到工位區,氣氛明顯不同了。
之前,雖然大家也會好奇圍觀、偷偷議論,但更多的是一種對“強者”或“異類”的好奇與敬畏,時不時還會有人來請教技術問題。但現在,那種微妙的氛圍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聲的壁壘。
當林眠走過時,原本聚在一起小聲討論的幾個同事會立刻散開,回到自己工位,假裝忙碌。他去接水,茶水間裡正在說笑的人會瞬間安靜下來,然後找個借口匆匆離開。中午去食堂,原本偶爾還會有人試探性地問他“要不要一起”,現在,他周圍三張桌子都會自動空出來。甚至在他專注工作時,都能隱約感覺到從四麵八方投來的、帶著複雜情緒的目光——那裡麵有審視,有不服,有嫉妒,還有一絲被王主管話語挑撥起來的、自身焦慮轉化而成的遷怒。
“向林眠看齊”?說得輕巧。他那效率是正常人能有的嗎?“不搞無效加班”?活乾不完不加班怎麼辦?難道都像他一樣等著天上掉靈感?“真本事”?合著我們加班加點都是沒本事、磨洋工唄?
王主管的話,像一根毒刺,巧妙地紮進了很多人敏感而焦慮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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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技術討論的氛圍也變了。
當林眠就某個技術難點,在部門群裡提出一種解決方案時,回應者寥寥。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同事不陰不陽地回了一句:“林大神的方法肯定高級,我們這些笨人得慢慢消化。”另一個接口:“是啊,我們得‘努力’學習,不然跟不上林大神的‘效率’。”然後群裡就冷了場,沒人再說話。以往,這種討論總會引發一些積極的技術碰撞。
顯然,公開的技術交流渠道,正在對他關閉。
項目經理也感到了這種變化。當他需要協調其他同事配合林眠的方案進行開發時,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老王啊,不是我不配合,我手頭自己的活都堆成山了,實在抽不出人手啊。”一個小組長訴苦。“他那方案太新了,我們組的人怕搞砸了,負不起這個責任。”另一個接口。“能不能讓林工自己先搞個deo出來?我們學習學習再說?”第三個提議,明顯是想拖延。
項目經理急得嘴角起泡,來找林眠:“林工,你看這…大家好像有點…情緒?”
林眠從屏幕前抬起頭,眼神平靜無波:“情緒是他們的內部事務。排期是項目管理的職責。協作是合同規定的義務。”
項目經理被這三句硬邦邦的話砸得暈頭轉向:“話是這麼說,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