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變化,細微得如同水麵下的暗流,肉眼難以察覺,但對於一直將林眠視為特殊參照物、暗中觀察的蘇早來說,卻清晰得如同白紙上的墨跡。
她注意到,最近幾次在餐廳偶遇,林眠雖然依舊平靜,但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慵懶和洞悉的眼睛裡,偶爾會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遊離。那是一種心緒飄向遠方、權衡著某種重大抉擇時才會有的神態。
她注意到,他在討論“絲滑管家”專利後續時,語氣不再像之前那樣帶著不容置疑的守護意味,反而多了一絲…審慎的疏離,仿佛在評估一件並非絕對屬於他的資產。
她更注意到,當趙乾那邊暫時收斂、公司內部壓力稍減時,林眠身上並沒有流露出相應的放鬆,反而有種更深沉的、靜水流深般的思量。
這種種跡象,串聯起來,指向一個讓蘇早心口莫名發緊的可能性——他可能在認真考慮離開。
這個認知像一根細小的冰刺,紮在她理智的壁壘上,帶來一絲尖銳的不適。她試圖用邏輯去分析:星輝集團的誘惑是顯而易見的,以林眠的能力和理念,在那裡無疑能獲得更大的舞台和自由。從職業發展的角度,離開是明智的,甚至是必然的。
可是……為什麼心裡會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滯澀感?
是因為少了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還是因為習慣了那個總能在僵化體係中撕開一道口子、帶來不同可能性的存在?抑或是……那些沉默的午餐,那些理念的碰撞,那些連她自己都未曾仔細分辨的、悄然變化的東西?
她理不清。隻知道,當這個可能性變得真實時,她無法再保持慣有的冷靜和距離。
這個念頭如同種子,在心底悄然發芽,在又一個加班至深夜的雨夜,破土而出。
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著玻璃,模糊了城市的燈火。蘇早處理完最後一份報告,抬起頭,揉了揉酸脹的脖頸。辦公室裡空無一人,隻有空調運行的微弱聲響。她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機,點開了與林眠的聊天界麵,上一次對話還停留在幾天前,關於一個項目接口的技術問題。
她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猶豫著。該說什麼?怎麼問?以什麼身份?
所有的理性都在告訴她,這不合適,不專業,超出了他們之間應有的界限。
但另一種更強烈的、陌生的衝動,驅使著她。
她關掉電腦,拿起車鑰匙和外套,走進了電梯。電梯下行時,鏡麵牆壁映出她略顯蒼白的臉和緊抿的嘴唇。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麼,說什麼,隻是憑著一種本能,將車開向了林眠公寓的方向。
雨刮器在車窗前規律地擺動,刮開一片片迷蒙的水幕。街道濕滑,霓虹燈在雨水中暈染開模糊的光團。她將車停在林眠公寓樓下,坐在車裡,看著那扇亮著暖黃色燈光的窗戶,久久沒有動。
雨點劈裡啪啦地打在車頂上,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阻止。
最終,她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冰冷的雨絲瞬間打濕了她的發梢和肩頭。她沒有打傘,徑直走進樓道,按下了電梯。
站在林眠的家門口,雨水順著她的發絲滴落,在地毯上洇開深色的痕跡。她看著那扇緊閉的門,心跳有些失序。舉起手,停頓了片刻,然後,像是用儘了力氣,敲了下去。
“叩、叩、叩。”
敲門聲在安靜的走廊裡回蕩,清晰得有些刺耳。
門內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然後是門鎖轉動的聲音。
門開了。
林眠站在門內,穿著寬鬆的家居服,手裡還拿著一個冒著熱氣的馬克杯,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他似乎剛洗完澡,頭發還有些微濕,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居家的、毫無防備的鬆弛感。
他的目光落在門外的蘇早身上——她被雨水打濕的頭發貼在額角,肩頭外套顏色深了一塊,眼神裡帶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混雜著倔強、倉促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的複雜情緒。
走廊的燈光在她身後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雨水的濕氣隨著她一起湧入門內。
兩人隔著門檻,一個在乾燥溫暖的室內,一個帶著室外的風雨濕寒,無聲地對視著。
空氣仿佛凝固,隻有窗外的雨聲依舊淅瀝。
幾秒鐘的沉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然後,蘇早聽到自己的聲音,帶著被雨水浸潤過的微啞,和一絲幾乎無法控製的顫抖,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你要走?”
沒有稱呼,沒有寒暄,沒有任何鋪墊。就這樣直直地、帶著一股破釜沉舟般的執拗,問出了這個盤旋在她心頭已久、讓她坐立難安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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