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豆大的雨點密集地敲打著玻璃窗,發出沉悶而持續的聲響,仿佛要將整個城市淹沒。林眠站在客廳的窗前,手裡還拿著剛才給蘇早開門時順手放下的咖啡杯,杯裡的餘溫早已散儘。
樓道裡的聲控燈已經熄滅了,隻有窗外偶爾劃過的閃電,短暫地照亮空蕩蕩的門口,以及那一片被雨水打濕的、她剛才站立過的地麵。
空氣裡還殘留著一絲她帶來的濕冷氣息,混合著她常用的那款冷冽香水的尾調,像雪鬆混著雨水的味道,此刻卻顯得格外突兀和清寂。
她的問題,“你要走?”——還清晰地回蕩在空氣裡,帶著雨夜的涼意,直白得讓他當時都愣了一下。她很少這樣,蘇早向來是迂回的,是用行動和眼神而非語言來表達的。她總是把自己包裹在冷靜和專業的外殼裡,像一台精密運行的儀器,從不出錯。
可剛才,她站在門口,頭發被斜吹的雨絲濡濕了幾縷,貼在光潔的額角,眼神執拗,甚至帶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近乎脆弱的直接。那層外殼,在雨夜和這個突兀的問題下,裂開了一道縫隙。
而他呢?他是怎麼回答的?
“如果我說是呢?”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用了一個反問,一個試探。他想知道她的反應,想從那雙向來平靜無波的眸子裡,看出點什麼。是公事公辦的遺憾?還是……一點點屬於她個人的情緒?
可她沉默了。
那沉默並不長久,或許隻有十幾秒,但在嘩啦啦的雨聲背景音裡,每一秒都被拉得無比漫長,像鈍刀子割肉。他看著她的眼睛,那裡麵先是閃過一絲極快、幾乎捕捉不到的什麼,像是被針紮了一下,隨即迅速被一種更深的、近乎空洞的平靜覆蓋。她的唇線抿得更緊,下頜的線條也繃著,像是在極力克製著什麼。
最終,那緊抿的唇微微鬆開,吐出的卻隻有三個字。
“…我知道了。”
聲音很輕,幾乎要被雨聲蓋過,但字句清晰,沒有任何疑問,也沒有任何情緒,平靜得可怕。
然後,她沒有再看他的眼睛,也沒有任何多餘的舉動,就這樣乾脆地轉過身,步入了身後那片交織的雨幕之中。樓道的光線昏暗,她的背影很快融入了夜色和雨水裡,顯得單薄而決絕,帶著一種被雨水衝刷後的孤單。
林眠站在原地,沒有動,也沒有出聲挽留。
他看著那背影消失,聽著腳步聲在樓梯間漸行漸遠,最終被更大的雨聲吞沒。
手裡的咖啡杯冰涼,指尖傳來清晰的冷意。他緩緩走到門口,將門關上,隔絕了外麵喧囂的雨世界,也仿佛隔絕了剛才那短暫卻沉重的交鋒。
客廳裡恢複了安靜,隻有雨打窗戶的聲音固執地傳進來。
他走到沙發邊坐下,身體陷進柔軟的墊子裡,卻沒有感到往常的放鬆。
“我知道了。”
這三個字在他腦子裡反複回響。知道了什麼?知道了他可能離開的意向?知道了他們之間這種微妙平衡可能被打破?還是……知道了她或許應該說點什麼,做點什麼,但最終選擇了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
他想起她轉身時,肩膀似乎幾不可查地塌下去一絲弧度,那瞬間流露出的疲憊,比她任何一次熬夜加班後都要沉重。那不是身體的累,是某種……更深處的東西。
趙乾的咄咄逼人,專利歸屬的扯皮,老板曖昧不明的態度,競爭對手畫下的誘人大餅……這些紛繁複雜的因素,像一團亂麻塞在他腦子裡。而蘇早的這次到訪,和她那句沉默之後的“我知道了”,像是一根細針,精準地刺入了這團亂麻的中心,帶來一種尖銳而清晰的滯悶感。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感覺比連續開三個冗長會議還要疲憊。
窗外的雨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反而越下越大,嘩啦啦的,像是要把所有的猶豫、試探和未儘的言語都衝刷乾淨。
林眠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試圖將那些紛亂的思緒暫時屏蔽。但蘇早離開時那個顯得有些孤單的背影,和那三個字帶來的沉重回響,卻如同這夜的雨聲一樣,固執地縈繞不去。
他維持著這個姿勢,在越來越深的夜色和固執的雨聲中,坐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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