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張在光滑的桌麵上滑過,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在這片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趙乾臉上的笑容凝固了,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如刀。
“林總監,”他聲音低沉,帶著壓抑的怒火,“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眠抬起眼,迎上趙乾逼視的目光,他的眼神平靜無波,像深不見底的潭水。“意思很簡單,趙總。”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我的團隊,不簽這種東西。”
“不簽?”趙乾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林眠,你彆忘了,‘磐石一期’的成功,離不開你團隊的貢獻!二期項目更是重中之重,你身為總監,就想這樣撂挑子?你這是置公司利益於何地?”
“公司利益,不應該建立在違法和透支員工健康的基礎上。”林眠的語氣依舊平淡,卻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直接切中了要害。
“違法?”趙乾像是被踩到了尾巴,聲音猛地拔高,“這是‘自願’協議!白紙黑字寫著‘自願’!激勵條款也清清楚楚!哪裡違法了?”
“《勞動法》第三十六條,國家實行勞動者每日工作時間不超過八小時、平均每周工作時間不超過四十四小時的工時製度。”林眠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第三十八條,用人單位應當保證勞動者每周至少休息一日。第四十一條,用人單位由於生產經營需要,經與工會和勞動者協商後可以延長工作時間,一般每日不得超過一小時;因特殊原因需要延長工作時間的,在保障勞動者身體健康的條件下延長工作時間每日不得超過三小時,但是每月不得超過三十六小時。”
他語速平穩,條理清晰,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冰冷的石子,投入會議室凝滯的空氣裡。
“趙總,您這份‘自願’協議所要求的‘007’工作製,符合上述哪一條規定?”林眠的目光掃過桌上那份刺眼的協議,“所謂的‘自願’,在不對等的勞資關係下,在‘不簽署就可能失去核心項目機會、麵臨邊緣化’的潛在威脅下,還能稱之為真正的‘自願’嗎?”
他頓了頓,看著趙乾瞬間變得鐵青的臉色,繼續說道:“更何況,《勞動合同法》第二十六條也明確,用人單位免除自己的法定責任、排除勞動者權利的勞動合同無效或者部分無效。這份協議,試圖用‘自願’的名義,免除公司遵守法定工時製度的責任,排除勞動者休息休假的權利,其法律效力,本身就很值得商榷。”
會議室裡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林眠。他們或許在心裡抱怨,或許感到憤怒和無奈,但很少有人能像林眠這樣,如此冷靜、如此精準地直接引用法律條款,將這份看似冠冕堂皇的協議,批駁得體無完膚。
蘇早看著林眠,眼底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光芒,有驚愕,有擔憂,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震動。她知道林眠會反對,卻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式,如此直接、如此強硬地,將《勞動法》作為武器,擺在台麵上。
趙乾的臉色已經從鐵青變成了豬肝色,他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氣得不輕。他猛地一拍桌子:“林眠!你少在這裡咬文嚼字!這是特殊時期的特殊政策!集團都是批準了的!你要搞清楚,是公司給你發薪水!不是《勞動法》給你發薪水!”
“公司給我發薪水,是基於我提供的勞動和價值。而《勞動法》,是保障我能夠持續、健康地提供勞動和價值的基礎底線。”林眠的聲音依舊沒有什麼起伏,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尊重法律,保障員工基本權益,才是一個企業能夠長遠發展的基石,而不是依靠這種殺雞取卵式的短期透支。”
他站起身,目光平靜地看向趙乾,也掃過在場其他神色各異的負責人:“我的團隊,不會簽署這份協議。我們會用我們自己的方式,在遵守法律、保障成員健康的前提下,確保我們負責部分的工作質量和進度。如果公司認為這種方式無法接受,或者認為我們不配參與‘核心攻堅’……”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淡然卻擲地有聲:“那麼,我們退出。”
說完,他不再看趙乾那幾乎要噴火的眼睛,也不再看會議室裡那些或震驚、或敬佩、或擔憂的目光,徑直轉身,推開會議室厚重的門,走了出去。
陽光從走廊儘頭的窗戶湧進來,將他離開的背影拉得很長。
會議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那份被林眠推到桌子中央的《自願加班協議》,靜靜地躺在那裡,像是一個無聲的嘲諷,和一個被徹底撕開的、鮮血淋漓的矛盾開端。
趙乾死死地盯著那扇還在微微晃動的門,牙關緊咬,臉上的肌肉因為憤怒而微微抽搐。
他知道,這場戰爭,從這一刻起,才真正開始了。
而林眠,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了他的絕不妥協。
《勞動法》,成了他祭出的第一麵,也是最強硬的一麵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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