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憲兵隊的西跨院,早被改造成了密會據點。
牆角的探照燈掃過斑駁的磚牆,把“東亞共榮”的標語照得刺眼,牆皮剝落處還露著暗紅血漬——那是前幾日審訊沈家賬房時留下的。
鬆井一郎坐在梨花木桌後,手指漫不經心地摩挲著桌角的黃銅煙灰缸,煙灰簌簌落在印有“鬆井財團”徽記的白手套上。
他是鬆井家族這一代最受器重的子嗣,家族不僅掌控著日本半數的紡織與軍火貿易,更在軍部握著不小的話語權——這次他來北平,明著是督管“經濟搜刮”,實則是為“狸貓計劃”鋪路,沒人敢真把他當普通少佐看待。
“吱呀”一聲,厚重的木門被推開,冷風裹著塵土卷進來。
一個穿玄色雙排扣風衣的男人走了進來,風衣下擺掃過地麵時幾乎沒有聲響,深灰色禮帽的帽沿壓得極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削薄的下巴和緊抿的唇。
他左手握著一枚巴掌大的黑檀木牌,牌麵雕著三瓣綻放的櫻花,花瓣紋路裡嵌著細銀——那是武藤家族的族徽,在軍部是無人敢輕慢的標識。
“喲西!武藤君!”鬆井一郎猛地拍了下桌子,白手套上的煙灰震得飛起,一口流利的東京日語裡滿是刻意的熱絡,“你果然沒讓我失望!華北的糧庫、天津港的煤棧,還有沈家藏在租界的那批西藥,全被你攥在了手裡——你是我大日本帝國最優秀的特工,我這就擬電報,向軍部為你申請‘旭日小綬章’!”
武藤敬二立刻停下腳步,身體繃得筆直,隨後猛地彎下腰,九十度鞠躬時風衣的領口繃得發緊,露出裡麵繡著家族紋章的襯裡:“嗨!鬆井少佐過譽了!”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倨傲,“能為帝國效力,為少佐分憂,是屬下的本分。”
“坐。”鬆井一郎指了指對麵的椅子,眼神卻掃過武藤手裡的木牌,“經濟搜刮和物資儲備算告一段落,但‘狸貓計劃’才剛要啟動——下周軍部會調三列軍火列車來北平,你得把物資清點清楚,跟軍械庫的人對接好,不能出半點差錯。”
武藤剛坐下,屁股隻沾了半張椅子,聽到“狸貓計劃”時眼底閃過一絲精光,隨即又恢複了恭敬:“屬下明白!所有物資都登記在冊,青幫的人已經在車站布了暗哨,絕不會讓無關人等靠近。”
“至於沈家……”鬆井一郎端起桌上的清酒,抿了一口卻沒咽,隻讓酒液在舌尖打轉,“還有漏網之魚嗎?”
“沒有。”武藤的手指在木牌邊緣摩挲著,語氣裡滿是不屑,“沈家主宅那天夜裡就清乾淨了,賬房、管家、護衛,連做飯的老媽子都沒留。唯一活下來的,是個在鄉下長大的私生女,叫沈青梧。”
他嗤笑一聲,像是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物件,“聽說從小跟著外婆過活,去年才被接回沈家,連沈家的門都沒摸清。
性格軟得像麵團,每天就蹲在城郊的破院門口搓麻繩,青幫的人盯著呢,她連鎮子都沒出過。”
說到這兒,武藤抬頭看了眼鬆井:“屬下看,留著也是個麻煩,不如……”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鬆井一郎把酒杯往桌上一放,酒液濺出杯口,沿著杯壁流到桌布上,暈出深色痕跡。
他沉默了幾秒,指尖輕輕敲著桌麵,忽然笑了:“算了,不重要。”
“一個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丫頭,能翻出什麼浪?”他身體微微前傾,眼底透著算計,“留著她反而好——沈家還有些舊部沒露頭,說不定會找她認親。到時候,咱們正好一網打儘。”
頓了頓,他又沉下臉,語氣變得嚴肅:“軍部的戰報快下來了,過不了多久,咱們的軍隊就會踏平華北。你手裡的物資,是帝國推進的底氣,任務還重得很。”
他話鋒一轉,又露出笑容,“不過你放心,你的功勞我都記著,除了勳章,軍部還會給你升銜——好好乾。”
“大日本帝國萬歲!”武藤立刻起身,再次鞠躬,這次腰彎得更低,“感謝少佐大人提攜!屬下沒彆的事,就先告辭了,去盯緊軍火列車的調度。”
看著武藤的風衣消失在門外,木門重新關上,角落裡的暗影忽然動了動。一個穿黑色勁裝的女人走了出來,臉上蒙著半張黑紗,隻露出一雙極亮的眼睛,走路時像貓一樣悄無聲息——她是鬆井的貼身護衛,代號“影”。
“少佐,您是他的上級,每次對他都這麼客氣……”影的聲音壓得很輕,帶著不解,“前幾日他還在酒樓醉酒,差點把‘狸貓計劃’的軍火數量說漏嘴,青幫的人都聽見了。”
鬆井一郎拿起桌上的黃銅煙灰缸,在手裡轉了一圈,忽然哈哈笑起來,笑聲在空蕩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影,你不懂。武藤家族在軍部的勢力,比你想的還大——他父親是參謀本部的中將,手裡握著華北駐軍的補給權。”
他停下笑,眼神驟然變冷,指尖用力掐住煙灰缸邊緣:“現在咱們要靠他抓物資、對接軍火,不能得罪。等‘狸貓計劃’成功,帝國的軍隊站穩了腳跟,到時候……”
他沒說完,卻把煙灰缸重重砸在桌上,震得桌上的文件袋滑開一角,露出裡麵畫著紅圈的北平軍械庫地圖。
“暫時忍耐些時候。”鬆井一郎走到窗邊,看著外麵巡邏的憲兵舉著軍刀走過,刀身在探照燈下閃著冷光,“用不了多久,這片土地,整個華北,都會是我大日本帝國的囊中之物。到時候,誰還敢跟我講‘家族話語權’?”
影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武藤落下的那枚黑檀木牌上——牌麵的櫻花紋裡,似乎還沾著一點不易察覺的麵粉,像是從哪個小鋪子裡蹭來的。
她皺了皺眉,卻沒多說,隻是重新隱入暗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而此刻,城郊那間漏風的小破院裡,沈青梧正蹲在灶台前,手裡攥著一把碾碎的生附子,粉末簌簌落在裝麵粉的布包裡。
她褪去了白天的怯懦,眼底閃著冷光,指尖劃過窗台上的一枚銅扣——那是沈家暗衛的信物,早上剛用它和潛伏在青幫的舊部接了頭。
憲兵隊裡的鬆井一郎、恃寵而驕的武藤、還有那個藏在暗處的影,都成了她眼底的棋子。
她拿起桌上的硝石,倒進陶罐,輕聲呢喃:“‘狸貓計劃’……鬆井一郎,你想要華北的物資,我偏要讓你的列車,開不出北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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