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晏辰離開後,阿力便拉著沈青梧往商行二樓走。
木質樓梯踩上去“咯吱”響,扶手上包著層磨得發亮的藍布,顯然是常年有人摩挲。
二樓隻有兩個房間,阿力指著靠東的那間:“阿青姐,這就是你的房間,我昨天剛打掃過,你看看還缺啥不?”
沈青梧推開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撲麵而來。
房間不大,卻收拾得格外整齊:靠窗擺著一張木板床,鋪著漿洗得發白的粗布床單,床頭疊著一床靛藍色的薄被;床對麵是一張舊木桌,桌麵上擦得鋥亮,擺著一個缺了口的粗瓷碗和一支鉛筆;桌下塞著個半舊的木箱,箱蓋邊緣釘著銅片,雖有些磨損,卻透著幾分結實。最讓她心頭一暖的是窗台上——那裡擺著一盆仙人掌,綠油油的葉片頂著細密的小刺,花盆是個破了口的搪瓷杯,杯身上還能看到模糊的“勞動最光榮”字樣。
“這仙人掌是我去年從街邊撿的,本來快死了,沒想到養著養著就活了。”阿力撓了撓頭,笑著指了指仙人掌,“我看它耐旱,不用常澆水,就給你放這兒了,看著也熱鬨點。”
沈青梧伸手碰了碰仙人掌的葉片,指尖傳來微涼的觸感,心裡卻泛起一陣暖意。在經曆了滅門慘案、一路逃亡後,這樣一間簡陋卻溫馨的小房間,竟讓她有了片刻的安穩感。她轉頭對阿力笑了笑:“謝謝你,阿青,這房間很好,什麼都不缺。”
“缺啥你跟我說就行!”阿力拍了拍胸脯,又想起什麼,轉身往樓下跑,“對了,我給你留了點吃的,你等著,我去拿上來!”沒等沈青梧回應,他就一陣風似的跑下了樓,腳步聲在樓梯間回蕩。
沈青梧走到木箱前,蹲下身打開箱蓋——裡麵鋪著一層乾淨的粗布,布上放著幾件半舊的粗布衣裳,還有一塊疊得整齊的藍布帕子。她知道這是阿力特意準備的,心裡的感激又多了幾分。她從懷裡掏出那枚帶血的“杜”字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在木箱最底層,又用粗布蓋好——這是福伯的遺物,也是她複仇的念想,絕不能弄丟。
正整理著,阿力端著一個粗瓷碗上來了,碗裡是兩個白麵饅頭,還有一小碟鹹菜:“阿青姐,你肯定餓了,先吃點墊墊肚子。這饅頭是早上陳嬸送來的,還熱乎著呢!”他把碗放在木桌上,又遞過來一雙筷子,“我去給你倒點熱水,煤爐上的水剛開。”
沈青梧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饅頭很鬆軟,帶著淡淡的麥香,這是她從沈家逃出來後,吃的第一頓熱乎飯。她小口吃著,聽著阿力在旁邊絮絮叨叨地說商行的事:“白天來買布的大多是附近的街坊,還有些是‘自己人’,他們會說‘要三尺陰丹士林布’,其實是來取‘貨’的;要是有人問‘有沒有新到的杭綢’,你就說‘還沒到,過幾天再來’,那是外人試探的;還有啊,穿黑西裝、戴金戒指的人彆理,最近總來問有沒有新布,看著就不是好人……”
沈青梧心裡一動,“穿黑西裝、戴金戒指”——這不就是之前在弄堂裡追殺她的黑西裝嗎?看來沈敬海的人還在找她,甚至已經查到了霞飛路附近。她放下饅頭,語氣不動聲色地問:“那些人常來嗎?他們除了問布,還問彆的嗎?”
“也問有沒有見過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穿月白梅花旗袍。”阿力壓低聲音,湊近沈青梧,“顧先生跟我說過,那是沈敬海的人,在找你呢!你放心,我跟陳嬸都沒說見過你,他們問了好幾次,都被我們糊弄過去了。”
沈青梧心裡一緊,沈敬海竟然連她穿什麼衣服都知道,看來他對她的行蹤早有預判。她攥緊筷子,指尖微微發白,嘴上卻對阿力說:“謝謝你,阿力,以後要是他們再來,你也彆跟他們多說,免得惹麻煩。”
“我知道!”阿力點頭,又想起什麼,“對了,顧先生說你以前管過賬,下午你跟我一起整理布匹台賬吧,順便我教你認認布的型號,省得有人來買布你答不上來。”
下午,沈青梧跟著阿力在樓下整理台賬。櫃台後的賬本厚厚的,記著每天的布匹進出:陰丹士林布賣了多少尺,印花細布進了多少匹,每一筆都記得清清楚楚。可沈青梧翻到上個月的記錄時,卻發現了異常——有三筆“洋布”的進貨記錄,隻寫了“數量五十匹”,卻沒寫供貨商,也沒寫單價,更奇怪的是,出貨記錄裡根本沒有這五十匹洋布的去向。
“阿力,這三筆洋布是怎麼回事?”沈青梧指著賬本上的記錄,語氣帶著幾分疑惑。
阿力湊過來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這是‘貨’的掩護,其實裡麵裝的是西藥,從香港運過來的,上個月剛送了三批去根據地。賬本上這麼寫,是怕被人查出來。”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顧先生說,沈敬海的絲綢廠也這麼乾,用絲綢的名義運鴉片,跟我們反著來。”
沈青梧心裡一沉,果然和她之前猜想的一樣。她繼續翻賬本,手指劃過一行行字跡,腦海裡突然閃過原主的記憶——小時候,沈敬海帶過一個穿和服的男人來沈家,那個男人留著八字胡,說話時帶著生硬的中文,原主躲在屏風後,聽到他們說“狸貓”“孩子”“替換”,還提到了“鬆井”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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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井……”沈青梧喃喃自語,這個名字顧晏辰也提到過,是日本商會的人,和沈敬海一起走私鴉片。難道“狸貓計劃”和這個鬆井有關?那些被鬆井帶走的孩子,又和“替換”有什麼關係?
就在這時,她的眼前突然彈出淡藍色的係統麵板,柔和的光暈在賬本上方閃爍:【主線任務“調查沈敬海背景確認是否與日方勾結)”進度更新至20!】,緊接著,麵板上跳出幾條新的線索:【1.沈敬海與鬆井一郎共同走私鴉片,資金流向日方賬戶;2.原主記憶中“狸貓”“孩子”“替換”等關鍵詞關聯鬆井一郎;3.黑西裝在霞飛路排查“穿月白梅花旗袍的姑娘”,沈敬海仍在追蹤宿主】。
麵板下方還多了一行小字:【解鎖“線索關聯圖譜”技能:可將分散線索生成可視化圖譜,識彆隱藏關聯】。沈青梧集中意念,麵板上立刻出現一張簡易圖譜:“沈敬海”與“鬆井一郎”之間用紅色線條連接,標注“走私鴉片+共同策劃狸貓計劃”;“鬆井一郎”與“孩子”之間標注“尋找十歲左右孩童,用途未知”;“狸貓計劃”與“替換”之間標注“疑似身份替換,目標未知”。
看著圖譜,沈青梧的思路瞬間清晰了——沈敬海不僅和日方勾結走私,還參與了鬆井的“狸貓計劃”,而這個計劃很可能涉及用孩子進行身份替換,至於替換的目標是誰,現在還不清楚,但絕不是什麼好事。
“阿力,你有沒有聽說過鬆井一郎找孩子的事?”沈青梧抬頭問阿力,語氣帶著幾分急切。
阿力愣了一下,隨即點頭:“聽陳嬸說過,最近法租界裡總有人找十歲左右的男孩,說是‘找學徒’,其實是鬆井的人。有幾家街坊的孩子差點被帶走,後來顧先生讓人盯著,他們才收斂了點。”他頓了頓,壓低聲音,“顧先生說,那些孩子被帶走後,就再也沒回來過,不知道被鬆井拿去做什麼了。”
沈青梧的心沉了下去——看來“狸貓計劃”比她想象的更殘忍,鬆井找孩子絕不是為了“學徒”,很可能是為了做實驗,或者進行洗腦,甚至是替換成某個重要人物的孩子,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沈敬海,就是幫凶。
傍晚時分,顧晏辰又來了商行,還帶來了一份新的情報:“鬆井明天要去蘇州河碼頭的三號倉庫,說是‘清點貨物’,其實是去交接鴉片。阿青,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但要注意安全,隻能遠遠觀察,不能靠近。”
沈青梧立刻點頭:“我去!說不定能查到更多關於走私的線索,還能看看倉庫裡有沒有孩子。”她知道,這是調查沈敬海和鬆井的好機會,絕不能錯過。
顧晏辰看著她堅定的眼神,點了點頭,從口袋裡掏出一件黑色的短褂:“明天你穿這個,再戴頂帽子,混在碼頭的搬運工裡,不容易被發現。阿力也一起去,幫你望風。”
阿力立刻興奮地舉手:“我去!我去!我對碼頭熟,知道哪裡能躲著看!”
沈青梧接過黑色短褂,指尖觸到粗糙的布料,心裡卻充滿了力量。她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霞飛路上的路燈亮了起來,昏黃的燈光映在雪地上,泛著淡淡的光。她知道,明天去碼頭會很危險,但為了查清真相,為了沈家滿門,為了那些無辜的孩子,她必須去。
睡前,沈青梧又打開木箱,摸了摸那枚“杜”字玉佩。玉佩的溫熱透過指尖傳來,仿佛在給她勇氣。她輕聲說:“福伯,爹,我一定會查清真相,讓沈敬海和鬆井付出代價,你們放心。”窗外的寒風還在呼嘯,可房間裡的仙人掌卻透著生機,像她此刻的決心,在亂世裡頑強地生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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