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仙樓對麵的“望春茶樓”二樓,靠窗的位置始終籠在一層薄雪般的寂靜裡。
沈青梧將粗布圍巾拉到下頜,遮住大半張臉,隻露出雙盯著聚仙樓大門的眼睛——那雙眼在茶霧裡亮得驚人,連樓下黑西裝換崗時袖口露出的槍柄反光,都沒逃過她的視線。
顧晏辰坐在她對麵,麵前擺著個看似普通的銅製煙杆,實則杆身被掏空,藏著根細如發絲的銅管,銅管另一端從窗縫伸出去,正對著聚仙樓二樓“聽鬆閣”的方向。
“再等兩分鐘,銅管裡的聲音會更清晰。”顧晏辰指尖輕輕轉動煙杆底部的旋鈕,銅杆裡傳來細微的“滋滋”聲,像是電流在遊走——這是他昨晚用地下黨送的零件改裝的監聽裝置,雖比不上現代設備,卻能勉強聽清百米內的對話。
沈青梧端起粗瓷茶杯,目光卻沒離開聚仙樓門口:方才她看到張法蕘被兩個穿和服的日本浪人押著進去,張法蕘的馬褂領口歪著,臉上還有道新鮮的巴掌印,顯然是挨了打。
果然,沒過多久,銅杆裡傳來模糊的人聲,先是鬆井一郎的日語嗬斥,語速又快又狠,夾雜著“八嘎”“廢物”的字眼,接著是張法蕘帶著哭腔的求饒:“鬆井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丫頭太狡猾,我追了兩條巷都沒追上……懷表我一定找回來,倉庫的草圖我也記了個大概,轉運的事絕不會出岔子!”
“記個大概?”鬆井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冰碴子似的冷意,“‘狸貓計劃’的每一步都不能錯!那些實驗體要是丟了,你和沈敬海都得給我陪葬!”
銅杆裡的聲音頓了頓,接著是紙張翻動的窸窣聲,“原定初七轉運太冒險,改成初六!今晚就讓人去蘇州倉庫加派崗哨,用日本浪人,彆再信沈敬海的廢物手下!”
沈青梧手裡的茶杯猛地一頓,滾燙的茶水濺在指尖,她卻沒知覺——原定的兩天時間,突然縮成了一天!
阿明今早才出發去蘇州,就算順利找到“老槍”,也未必能趕在初六前帶回布防圖。
她飛快地和顧晏辰交換眼神,兩人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急色:必須在今天摸清轉運的具體路線,否則就算知道提前一天,也無從下手。
就在這時,茶樓樓梯口傳來輕緩的腳步聲,陳嬸裹著件更厚的舊棉襖,手裡挎著個裝著茶葉的竹籃,一步步挪到桌旁。
她沒坐下,隻是彎腰假裝整理籃裡的茶葉,聲音壓得比茶霧還輕:“鬆井和沈敬海半個時辰後在‘聽鬆閣’見麵,我剛才送菜時,看到裡麵靠牆的位置有個暗閣——沈敬海總往那裡麵塞東西,說不定藏著轉運的路線圖。還有,聚仙樓後院的角門,今晚戌時會有個黑西裝去巷口的‘李記煙鋪’買煙,那是沈敬海的遠房侄子,膽子小,容易突破。”
“暗閣?煙鋪?”顧晏辰立刻摸出紙筆,在紙上快速畫下“聽鬆閣”的大致布局——根據前兩晚的觀察,“聽鬆閣”靠窗有張八仙桌,靠牆是個博古架,暗閣多半藏在博古架後麵。沈青梧卻搖了搖頭,指尖點在“李記煙鋪”幾個字上:“暗閣太險,‘聽鬆閣’裡外至少有五個守衛,進去容易被困;不如抓那個買煙的黑西裝,從他嘴裡套話——陳嬸,你知道他的習慣嗎?比如會不會單獨行動,有沒有帶槍?”
陳嬸想了想,點頭道:“他每次買煙都單獨去,身上隻帶把匕首,不敢帶槍——沈敬海怕他年輕氣盛惹事,沒給配槍。
而且他煙癮大,每次都要在煙鋪門口抽完一根再回去,你們可以在巷口的拐角等他。”
顧晏辰收起紙筆,將監聽用的銅杆拆成幾段,塞進粗布包:“我和青梧去抓他,你在這裡盯著聚仙樓,要是看到有人出來搜,就往巷口扔個炮仗——阿力昨晚做的,引線短,響聲大,能拖延時間。”
陳嬸應下,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才端起桌上的空茶杯,慢悠悠地走向櫃台——她得在鬆井的人察覺前,把茶樓裡的痕跡抹乾淨。
巷口的風裹著雪粒,打在臉上生疼。
沈青梧和顧晏辰躲在拐角的牆後,牆根堆著半人高的煤堆,正好能遮住身形。
顧晏辰將短刀握在右手,左手摸出個布團——裡麵裹著浸了麻藥的棉花,是昨晚阿力用郎中給的“迷魂散”泡的,隻要捂住口鼻,片刻就能讓人暈過去。
沈青梧則盯著“李記煙鋪”的門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懷表——裡麵的草圖和日文信紙,是目前唯一的籌碼,絕不能再出意外。
戌時的梆子剛敲過一聲,一個穿黑西裝的年輕男人果然從聚仙樓後院的角門出來,雙手插在口袋裡,腳步虛浮地朝煙鋪走。
他約莫二十歲年紀,臉上還帶著點稚氣,走到煙鋪門口時,熟練地掏出銀元買了包“哈德門”,抽出一根叼在嘴裡,剛劃亮火柴,就被突然從煤堆後竄出的身影捂住了嘴。
“彆出聲!”沈青梧的短刀抵住他的後腰,聲音冷得像冰,“想活就跟我們走,要是喊一聲,現在就送你見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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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男人嚇得渾身發抖,手裡的火柴掉在地上,火星瞬間被雪澆滅。
顧晏辰趁機將麻藥布團按在他口鼻上,沒幾秒,男人的身體就軟了下去,兩人架著他,飛快地拖進更深的巷子裡。
巷子深處的廢棄柴房裡,男人被綁在木樁上,嘴裡塞著布團,眼睛瞪得溜圓。
沈青梧拔掉他嘴裡的布,短刀在他眼前晃了晃:“說,鬆井和沈敬海明天轉運孩子,走的是哪條路?船號是什麼?要是敢撒謊,我現在就挑斷你的手筋!”
男人的牙齒打顫,眼淚混著冷汗往下掉:“我……我隻知道是走水路,從蘇州河的‘永安碼頭’出發,船是‘順通號’,黑色的船身,船頭畫著個圓圈……其他的我真不知道!
沈叔不讓我多問,隻讓我明天去碼頭清點人數!”
“順通號?永安碼頭?”顧晏辰立刻在紙上記下,又追問:“船上有多少守衛?除了孩子,還有沒有鴉片?”
“有!鴉片裝在木箱裡,和孩子分開放,”男人的聲音更抖了,“守衛有十個黑西裝,五個日本浪人,還有個會功夫的日本人,叫……叫佐藤,聽說以前是武士!”
就在這時,柴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手電筒的光柱掃過柴房的窗戶。
“人肯定在這附近!鬆井先生說了,找不到人就燒了這條巷!”是聚仙樓的黑西裝在搜人——看來他們發現少了人,動了真格。
沈青梧眼神一厲,對顧晏辰說:“你帶著紙條先走,去聯係地下黨,讓他們查‘順通號’的底細;我來處理他,隨後就跟老鄭彙合。”
她說著,從懷裡掏出塊銀元,塞到男人手裡:“今天放你一馬,要是敢把這事說出去,下次見麵,我不會再手軟。”
男人拚命點頭,看著沈青梧用刀割斷繩子,踉蹌著朝相反方向跑。
沈青梧則摸出懷裡的煙幕彈,拉開引線,扔到柴房外——白色的煙霧瞬間彌漫開來,擋住了追來的手電筒光柱。
她趁機竄出柴房,朝著老鄭約定的接應點跑,風雪裡,她摸了摸懷表,又想起還在蘇州的阿明:明天就是初六,阿明能不能及時帶回布防圖?“順通號”上的佐藤武士,又會是新的阻礙?
前路的雪似乎更密了,可沈青梧的腳步卻沒半分遲疑——孩子們的生路就攥在手裡,哪怕隻有一天時間,她也必須賭一把,賭阿明能按時回來,賭地下黨能找到截船的辦法,賭這場和死神賽跑的較量,能贏下最終的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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