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吹得緊,天兒也乾得厲害,眼瞅著就要落霜了。屯子裡一年一度的醃酸菜大賽,就在這節骨眼上拉開了架勢。這可不是鬨著玩的,在東北,酸菜是過冬的命根子!醃得好,一冬酸香脆爽,燉肉、包餃子、炒粉條,離了它不成席。醃不好,爛了缸,一冬都得就著鹹菜疙瘩啃窩頭,那滋味,想想都牙磣!
打穀場上,人頭攢動,比秋收分糧還熱鬨。家家戶戶都把自己壓箱底的大缸小壇搬了出來,在空地上排開陣勢。粗陶的、細瓷的、上了釉的、沒上釉的,大的小的,圓的扁的,五花八門。空氣裡彌漫著新鮮白菜被切斷的清甜味、泥土味,還有一股子濃烈的、帶著鹹腥氣的粗鹽味兒。
劉寡婦劉巧嘴,今兒個可算是揚眉吐氣了!她家院當間兒,擺著一口嶄新的、上了青釉的大瓦缸!缸身溜光水滑,釉麵鋥亮,在灰蒙蒙的打穀場上,像顆綠油油的大寶石,格外紮眼!缸口足有磨盤那麼大,看著就氣派!
劉寡婦穿上了她那件壓箱底的碎花新襖上次被李老太罵後一直沒敢穿),頭發梳得油光水滑,還彆了朵塑料小紅花。她叉著腰,站在新瓦缸旁邊,下巴頦抬得老高,唾沫星子橫飛地跟周圍人顯擺:
“瞅瞅!瞅瞅!俺家這缸!景德鎮來的!正經細瓷!釉麵多亮!多厚實!醃出來的酸菜!保準兒透亮!脆生!沒一點邪味兒!”
“再看看俺家這白菜!顆顆都是挑的!芯兒實!幫兒厚!水靈靈的!一點蟲眼兒沒有!”
“還有這鹽!大粒海鹽!供銷社新到的!白花花!鹹滋滋!醃菜最地道!”
她一邊說,一邊指揮著閨女劉美玉和臨時雇來的兩個半大小子,把洗好的白菜一層層往缸裡碼。她的動作誇張至極,每一個舉動都仿佛在舞台上表演一般,引人注目。與此同時,她的聲音也格外響亮,仿佛要讓全世界都知道她正在做什麼似的。她那生怕彆人看不見聽不著的架勢,讓人不禁覺得她不是在醃菜,而是像在唱大戲。
人群裡不少人都圍過去看熱鬨,嘖嘖稱奇:
“哎喲!這缸真不賴!”
“劉寡婦下血本了!”
“今年這酸菜王,怕是要歸她了!”
李鳳蘭沒往人堆裡擠。她家那口醃菜的老陶缸,灰撲撲的,缸沿還有幾道裂紋,被王大柱和王二強吭哧吭哧地抬到了場子邊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這口陶缸承載著李鳳蘭家多年的記憶,每一道裂紋都像是在訴說著歲月的故事。缸旁邊,堆著自家地裡收的白菜。這些白菜個頭雖然不算最大,但顆顆飽滿,菜幫子厚實,菜葉子青翠,一看就是經過精心侍弄的。李鳳蘭每天都會細心地給它們澆水、除草,確保每一棵白菜都能茁壯成長。她對待這些白菜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充滿了關愛和期望。
李鳳蘭搬了個小馬紮,坐在缸邊。她沒穿新衣,還是那身洗得發白、露著棉絮的舊棉襖。頭發隨意挽著,幾縷花白的發絲被風吹得貼在額角。她手裡拿著一把粗糲的大粒海鹽也是供銷社買的,但沒劉寡婦顯擺得那麼邪乎),正慢條斯理地往一片片白菜葉子上抹。
她的動作不快,甚至有點慢悠悠的。這種從容不迫的節奏,與他人匆匆將白菜囫圇個兒扔進缸裡再撒鹽的形式截然不同。她會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片白菜葉子,用那雙布滿老繭、指節粗大的手,細細地、均勻地,把鹽粒子揉搓在葉片的每一道脈絡、每一寸褶皺裡。從菜幫子到菜心,從葉根到葉尖,一處都不放過。在這個過程中,她的手仿佛在與白菜葉子進行一場無聲的對話,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細膩與專注。粗鹽粒子在她粗糙的指腹下,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像春蠶啃食桑葉一般,那聲音輕柔而富有節奏感,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故事。
她神情專注,一雙眼睛低垂著,仿佛整個世界就隻剩下手裡這片白菜葉子和那細碎的鹽粒。陽光照在她花白的頭發和布滿皺紋的臉上,刻畫出一種近乎虔誠的寧靜。周圍劉寡婦的聒噪、人群的喧鬨,似乎都被她隔絕在外。
趙春花和張秀芬蹲在旁邊,幫著把抹好鹽的白菜葉子,一層層、小心翼翼地碼進缸裡。她們的動作也輕手輕腳,生怕弄壞了葉子。碼一層,撒一層薄薄的鹽,再用手壓實。不像劉寡婦那邊熱火朝天、叮咣作響,這邊安靜得隻有鹽粒摩擦葉片和白菜入缸的輕微聲響。
“娘……咱……咱不快點?”王六子蹲在旁邊,看著劉寡婦那邊熱火朝天的樣子,再看看自家娘慢悠悠的動作,有點著急,“劉寡婦那邊都快碼半缸了!她那缸大!咱這……”
李鳳蘭眼皮都沒抬,繼續揉搓著手裡的白菜葉子,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急啥?”
“醃酸菜……”
“不是碼得快就醃得好。”
“鹽沒揉透……”
“葉子沒捋順……”
“心沒沉下去……”
“醃出來的菜……”
她頓了頓,把手裡那片揉搓得微微發蔫、鹽粒均勻滲入的白菜葉子遞給趙春花,才慢悠悠地吐出後半句:
“……芯兒是硬的!味兒是寡的!吃著……硌牙!”
王六子似懂非懂地撓撓頭。趙春花和張秀芬對視一眼,默默點頭,繼續手上的活計。
劉寡婦那邊,白菜已經碼了大半缸,她得意洋洋地指揮著:“撒鹽!多撒點!使勁壓!壓瓷實了!省地方!”兩個半大小子抓起大把鹽粒子就往缸裡撒,又用粗木棍使勁往下杵,壓得白菜葉子嘎吱作響。
李鳳蘭這邊,缸才碼了淺淺一層底。她依舊不慌不忙,拿起一片白菜葉子,重複著那套精細的動作。陽光照在鹽粒上,反射出細碎的光點,像撒在翡翠上的鑽石。
【隱性獎勵:醃菜工藝感悟提升!壽命+2天!】
【當前剩餘壽命:3個月零7天!】
冰冷的電子音在腦海響起,帶著一絲微妙的暖意。
李鳳蘭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她沒理會,繼續專注於手中的鹽與菜葉。時間,在指尖的沙沙聲中,在鹽粒的微光裡,悄然流淌。打穀場上的喧囂,劉寡婦的炫耀,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真正的較量,不在缸的大小,不在鹽的貴賤,而在這一抹一揉之間,在日積月累的功夫裡,在沉得下去的心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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