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懶洋洋爬到半空,寒氣被曬得稀薄。小興屯村後歪脖子老榆樹下,又成了閒話簍子紮堆的地界兒。劉寡婦劉巧嘴拍著大腿,唾沫星子飛濺,跟幾個納鞋底的婆娘嚼舌根:
“瞅見沒?王小芬!讓周家休了!灰溜溜滾回娘家!嘖嘖!離了婚的破瓢!還帶個小拖油瓶!以後誰要?”她眼珠子滴溜一轉,壓低嗓子,酸氣混著惡毒:“指不定……是王小芬自個兒在周家不守婦道!勾搭野漢子!被周家逮著了!才被打成那樣攆回來!要不然……周家能那麼狠?能同意離婚?還不要春丫?嘖嘖嘖……這裡頭……貓膩大著呢!”
“哎喲!真的假的?”一個婆娘張大了嘴。
“劉寡婦!這話可不能瞎說!”另一個皺著眉。
“瞎說?”劉巧嘴嗤笑,“王小芬那蔫巴樣兒!周家要不是抓到真憑實據!能下死手?能連孫女都不要?這裡頭……沒鬼?鬼都不信!”她越說越來勁,唾沫橫飛:“李婆子!還護犢子!護著個破瓢!丟人現眼!我看啊……她家那點名聲……算是徹底臭了!以後……哼!她家那幾個兒子!想娶媳婦?難嘍!誰家好姑娘願意嫁進那破窩?攤上這麼個丟人現眼的大姑姐?嘖嘖嘖……”
“劉巧嘴——!!”
一聲炸雷般的怒喝!平地驚雷!震得老榆樹枯枝簌簌發抖!
人群“嘩啦”散開條道!
李鳳蘭像尊怒目金剛杵在當間兒!裹著露棉絮的舊棉襖,頭發被風吹得支棱,眼裡燒著熊熊怒火!剛從自留地摘菜回來,挎著破筐,正撞上這出!
劉寡婦嚇得一哆嗦,鞋底子掉了!看著那雙要吃人的眼,心裡發虛嘴卻硬:“咋……咋地?我說錯了嗎?王小芬……”
“你放狗臭屁——!!”李鳳蘭幾步衝到跟前,破筐“咚”地墩地上!枯瘦指頭差點戳劉寡婦鼻尖!聲音像冰碴子刮鐵皮:
“劉巧嘴!你那張破嘴——!是糞坑裡泡大的?!一天不噴糞你就渾身刺撓是吧?!”
“造謠生事!汙人清白!攪屎棍子攪得屯子雞犬不寧!”
“我閨女小芬!清清白白!遭了周家那窩子牲口蹂躪!好不容易跳出火坑!回娘家!咋了?吃你家苞米了?喝你家井水了?還是刨你家祖墳了?!輪得到你個褲襠裡生蛆的爛貨在這叭叭?!”
劉寡婦臉一陣紅一陣白,強撐嚷嚷:“我……我說啥了?王小芬離婚了!就是事實!還不興人說了?!”
“離婚咋了?!”李鳳蘭厲聲打斷,破鑼嗓子炸響村頭:
“離婚!丟人?!呸——!”
“新社會了!婦女能頂半邊天!”
“離了那狼心狗肺的牲口!離了那吃人不吐骨頭的火坑!是福氣!是能耐!!”
“我閨女!離得好!離得對!離得乾淨利索!”
“不像某些人——!”
李鳳蘭眼刀子淬了毒,狠狠剜在劉寡婦臉上,聲如雷霆:
“……離了老爺們兒就活不了!跟抽了脊梁骨似的!整天琢磨著賣閨女攀高枝!拿親骨肉當墊腳石!往乾部跟前蹭!往供銷社門口蹲!搔首弄姿!老黃瓜刷綠漆——裝嫩!那才叫真丟人!那才叫臊掉大胯——沒臉見人!”
“轟——!”
人群爆出壓不住的哄笑!
“哎喲!罵絕了!”
“老黃瓜刷綠漆!哈哈哈!”
“沒臉見人!臊掉大胯!”
劉寡婦臉由綠轉紫再轉黑,像塊燒糊的鍋巴!指著李鳳蘭,手指抖如篩糠,嘴唇哆嗦:“你……你……你個老不死的!血口噴人!你……”
“我血口噴人?!”李鳳蘭獰笑,聲如地裂:
“劉巧嘴!你當大夥兒眼都瞎了?!耳都聾了?!”
“你整天攛掇你家劉美玉!穿紅掛綠!供銷社門口蹲!技術員跟前蹭!乾啥呢?!”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攀高枝?!攀城裡人?!攀吃商品糧的?!攀軍官?!攀乾部?!”
“攀上了嗎?!”
“人家正眼瞧你閨女了嗎?!”
“呸——!”
“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家那老鴰窩——能飛出金鳳凰?!做夢娶媳婦——淨想美事!”
“一身騷腥氣!隔著二裡地熏倒驢!還攀高枝?!攀糞堆都嫌你臭氣熏天——膈應人!”
“哇啊——!”劉寡婦徹底崩了!嗷一嗓子,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張牙舞爪撲上來:“李鳳蘭!我撕爛你的嘴!!”
李鳳蘭紋絲不動,眼裡燒著冰焰,枯手攥緊筐梁,像攥著開山斧:
“來啊——!!”
“老娘等著你!”
“看是你先撕爛我的嘴!”
“還是我先拿針線——把你那張噴糞的窟窿縫成荷包!讓你滿肚子壞水倒不出來——憋死!”
劉寡婦撲到半道,被那不要命的架勢和毒咒鎮住了!看著那雙瘋魔的眼,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汗毛倒豎!硬生生刹住腳,嘴唇哆嗦,臉白如紙,最終“哇”地哭嚎出來,捂著臉,像條喪家犬跌跌撞撞推開人群,哭嚎著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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