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角絲!有的是!”
“你等著!”
“嬸子給你挑!挑最細最乾的!”
“熬湯!可鮮了!”
她像隻受驚的兔子,衝到繩架下!枯瘦的手,飛快地捋下幾大把翠綠乾透的豆角絲!塞進一個洗得發白的舊布袋裡!塞得鼓鼓囊囊!硬塞到王六子懷裡!
王六子平靜地看著。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他枯瘦的手,接過布袋。掂了掂。分量很足。夠熬好幾鍋湯了。他點點頭。沒說話。。轉身就走。像一道沉默的影子。融入灰暗的暮色。
他還去了老蔫巴家。用半盒火柴,換了一張硝得半乾、帶著土腥味的兔子皮。老蔫巴是個悶葫蘆,蹲在牆角吧嗒旱煙,一雙眼睛掃了一眼火柴盒,又掃了一眼牆角那張兔子皮,悶悶地“嗯”了一聲。算是成交。
幾天下來。王六子那間“狗舔的還乾淨”的東廂第三間小屋,牆角漸漸堆起了一小堆“戰利品”。金燦燦的黃花菜乾。翠綠翠綠的豆角絲。一張硝得半乾、帶著土腥味的兔子皮。還有一小把曬得烏黑發亮的野木耳。散發著濃鬱的、混雜著泥土、陽光和草木清香的財富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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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傍晚。日頭慘淡地掛在山尖。寒風卷著塵土,打著旋兒。王六子,縮著脖子,從屯子西頭鐵匠鋪回來。他剛用一小瓶煤油,從張黑塔手裡換了兩把曬得乾透、品相極好的榛蘑。張黑塔婆娘曬蘑菇是把好手。
他懷裡揣著那兩把榛蘑。臉上,沾著灰土。卻閃爍著一種銳利的、帶著冰碴子的精光。他腳步匆匆。像隻偷油成功的老鼠。心裡那把小算盤,“劈裡啪啦”打得山響。
鹽:兩毛一斤。半包,值一毛。
黃花菜:供銷社收,一等品,三毛一斤。孫大腳給了快兩斤,值六毛。刨去鹽錢,淨賺五毛。
針線:針一分一根,線兩分一卷。成本三分。
豆角絲:供銷社收,二等品,兩毛一斤。趙寡婦給了快三斤,值六毛。刨去針線錢,淨賺五毛七。
火柴:兩分一盒。半盒,值一分。
兔子皮:供銷社收,硝好的,一等品,一塊二一張。老蔫巴那張,硝得一般,算次品,頂多八毛。刨去火柴錢,淨賺七毛九。
煤油:一毛五一斤。一小瓶,值三分。
榛蘑:供銷社收,一等品,四毛一斤。張黑塔婆娘給了兩把,曬得極好,足有一斤半,值六毛。刨去煤油錢,淨賺五毛七。
零零碎碎加起來,淨賺兩塊四毛三分!!
兩塊四毛三分!!
頂得上隊上壯勞力乾半個月的工分!!
一股混雜著狂喜、激動和一種深不見底的貪婪的暖流!像滾燙的岩漿!瞬間衝垮了王六子所有的理智和克製!燒得他渾身血液“轟”地一下湧上頭頂!燒得他臉頰滾燙!燒得他喉嚨發緊!眼眶發酸!差點在寒風裡笑出聲來!!
他!腳步更快了!像踩著風火輪!衝進自家院門!衝進堂屋!
堂屋裡。油燈的火苗跳躍著。昏黃的光暈下。鐵蛋和妮妮縮在灶膛口的小板凳上。鐵蛋拿著根小木棍,在地上亂畫。妮妮抱著個破布娃娃,小臉凍得通紅,眼巴巴地望著灶台上那口冒著熱氣的鐵鍋。鍋裡是苞米茬子粥。寡淡的香氣彌漫著。
王六子掃過妮妮那張凍得通紅、寫滿渴望的小臉。心口那塊地方,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硬邦邦的冰碴子似乎融化了一角。他臉上,肌肉極其細微地抽搐了一下。
他,走到妮妮跟前。枯瘦的手,伸進懷裡最貼身的衣袋。摸索著。動作有些僵硬。片刻,掏出一枚小小的、圓圓的、帶著體溫的五分錢硬幣!硬幣在油燈下,閃著微弱的、黃澄澄的光!
他手,顫抖著!將那枚還帶著他體溫的五分錢!輕輕!塞進妮妮凍得冰涼的小手裡!聲音嘶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近乎笨拙的溫和:
“妮妮拿著”
“去買糖”
“供銷社”“玻璃罐裡,紅的”“水果糖,甜”
妮妮猛地抬起頭!凍得通紅的小臉上,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像兩顆黑葡萄!難以置信地看著手裡那枚黃澄澄、沉甸甸的五分錢硬幣!又猛地抬起頭!看向王六子那張枯槁、沾滿灰土、此刻卻顯得有些笨拙的溫和的臉!
“哇——!!”妮妮發出一聲短促的、帶著巨大驚喜的尖叫!小臉瞬間笑開了花!像朵盛開的向日葵!她猛地從板凳上跳起來!攥緊那枚五分錢硬幣!像攥著稀世珍寶!跌跌撞撞地就往院外跑!一邊跑一邊喊:
“糖!糖!水果糖!!”
“六叔給我錢買糖啦!!”
“甜!甜死啦!!”
清脆的童音!像銀鈴搖響!瞬間打破了堂屋的死寂!也像一把小錘子!輕輕敲碎了王六子心頭那塊堅硬的冰殼!
王六子,站在原地。望著妮妮蹦蹦跳跳消失在院門口的小小背影。臉上,那層冰冷的、淬著算計的硬殼,似乎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嘴角,那兩道深刻的皺紋,極其細微地、極其緩慢地向上牽動了一下。扯出一個極其生硬、卻帶著一絲真實暖意的弧度。
他枯瘦的手,無意識地伸進懷裡。摸了摸那卷剛賺來的、還帶著體溫的毛票。沉甸甸的。滾燙的。像一顆剛剛破土而出的滾燙的種子。
王六子最後掃了一眼牆角那堆散發著乾香的“戰利品”。嘴角,那絲生硬的弧度,又加深了一分。他,像一道沉默的影子,緩緩走回自己那間小屋。背影裡,那股破釜沉舟的狠勁兒,似乎悄然融進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踏實和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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