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蘭那句“買賣人口!鐵證如山!該咋辦?!”像一把淬了冰的鋼刀,猛地捅進死寂的空氣裡。捅得孫老栓夫婦癱在泥地上篩糠似的抖,捅得滿院子人屏住了呼吸,捅得空氣凝固得像凍透的鋼錠。
孫老栓渾濁的老眼瞪得溜圓,寫滿了巨大的、難以置信的驚恐和一種深不見底的絕望。喉嚨裡“咯嘍咯嘍”響,像卡了根帶刺的魚骨頭。孫劉氏枯樹皮似的驢臉肌肉瘋狂抽搐,渾濁的老眼裡隻剩下巨大的、無邊的、漆黑的死寂。褲襠底下那股騷臭的黃湯還在“滋滋”地往外洇,糊了一地,臊臭衝天。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李鳳蘭深陷的眼窩極其平靜地掃過癱在地上的兩灘爛泥。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有嘴角那絲淬了劇毒的獰笑又深了一分,像地獄裂開的一道縫隙。縫隙深處,悄然湧動著一股滾燙的岩漿和一種淬了冰的決斷!
她手極其緩慢地、極其沉穩地伸進貼身棉襖的裡懷口袋。動作不疾不徐,帶著一股子深不見底的從容和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像在掏一件無關緊要的物什。
隨即,她手極其緩慢地、極其沉重地掏了出來!
手裡,赫然攥著一遝厚厚的、嶄新的、散發著油墨清香的十元大鈔!
整整二十張!二百塊錢!
慘淡的日頭光下,那遝嶄新的鈔票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猛地燙進了死寂的空氣裡,也燙進了所有人的視網膜上!瞬間灼得人頭皮發麻,灼得人呼吸停滯!
滿院子人瞬間倒吸一口冷氣!“嘶——!”驚呼聲像滾油潑進了冰窟窿,瞬間炸開了鍋,嗡嗡作響!
“我的老天爺!二百塊?!”
“嶄新的大團結!二十張!”
“李婆子……哪來這麼多錢?!”
“這……這得攢多少年啊?!”
“嘖嘖嘖!真下血本了!”
“這是要……買斷?!”
孫老栓渾濁的老眼猛地一縮,像兩口枯井驟然點起了鬼火!貪婪的精光瞬間爆射!枯樹皮臉肌肉“突突”狂跳!喉嚨裡“嗬嗬”作響,像破風箱漏了窟窿!那點絕望瞬間被巨大的、難以置信的狂喜取代!錢!二百塊!嶄新的十元大票!夠他吃香喝辣好幾年了!
孫劉氏渾濁的老眼也猛地一亮!枯樹皮臉瞬間活泛起來!薄嘴唇哆嗦著,渾濁的老眼裡閃爍著貪婪的精光,像兩口深不見底的漩渦!褲襠底下的騷臭似乎都忘了!喉嚨裡“咕嚕”一聲,像吞了塊肥肉!
李鳳蘭渾濁的老眼極其平靜地掃過孫老栓夫婦那張寫滿貪婪的枯樹皮臉。嘴角那絲淬了劇毒的獰笑又深了一分,像地獄裂開的一道縫隙。縫隙深處,悄然湧動著一股滾燙的岩漿和一種淬了冰的鄙夷。她手極其緩慢地、極其沉重地將那遝嶄新的鈔票,重重地拍在麵前那張瘸腿的長條凳上!
“啪——!”一聲沉悶的巨響,像一塊巨石砸在凍透的冰麵上,震得長條凳都晃了晃,震得所有人的心都跟著一顫!
鈔票嶄新、厚實,散發著油墨的清香,靜靜地躺在冰冷梆硬的木凳上,像一塊滾燙的誘餌,也像一塊冰冷的墓碑。
李鳳蘭渾濁的老眼寒光爆射!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驟然掀起了滔天血浪!她脊背挺得筆直!手猛地一指孫老栓夫婦!聲音嘶啞不高,卻像凍透了的裹屍布在生鏽的銼刀上刮擦,帶著一股子能刮下人皮、碾碎人骨、還帶著屍臭的陰毒煞氣和一種不容置疑的雷霆之威:
“二百塊!”
“買斷!”
“簽字據!”
這話像一道裹著冰碴子的雷霆,猛地劈在孫老栓夫婦的天靈蓋上!劈得他們身體猛地一哆嗦,劈得他們渾濁的老眼瞬間瞪得溜圓!
李鳳蘭渾濁的老眼死死釘在孫老栓那張因狂喜而扭曲的枯樹皮臉上!嘴角極其緩慢地、極其惡毒地咧開一道黑黢黢的縫!聲音陡然拔高,像燒紅的鐵釺捅破了冰層,帶著一股子能撕裂天地的雷霆之怒和一種深不見底的威脅:
“不簽?!”
“行!”
“衛東!”
“拿上!”
“那三斤白麵兩匹布的收據!”
“拿上!”
“這些年逼你寄錢的彙款單存根!”
“咱!”
“去公社武裝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