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王六子背著那個鼓鼓囊囊、裝滿了罐頭盒和炮彈殼的大褡褳，再次出現在公社收購站門口。老趙正叼著煙袋鍋子，坐在門口的小馬紮上曬太陽，眯縫著眼，一臉閒適。
“趙叔！曬太陽呢？”王六子把褡褳往地上一放，發出“哐當”一聲悶響。
“喲，六子，又弄啥寶貝來了？聽著動靜不小。”老趙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那鼓囊囊的褡褳，慢悠悠地吧嗒了一口煙。
“嘿嘿，趙叔，農閒了，撿點破爛，換倆錢兒。”王六子麻利地解開褡褳口，把裡麵的東西嘩啦啦倒在地上。一堆鏽跡斑斑的罐頭盒，還有幾個黑乎乎、沉甸甸的炮彈殼。
老趙皺著眉，用腳尖撥拉了一下那些罐頭盒：“又是這玩意兒？六子，不是我說你，這破鐵片子，值不了幾個錢。收多了占地方。”
“趙叔，您這話說的，”王六子陪著笑，拿起一個罐頭盒，使勁擦了擦，“您看這鐵皮，厚實！農閒了，讓老鐵匠給做個煙盒、針線盒，頂好！結實耐用！省得開春乾活時抓瞎！城裡人現在也稀罕這個，叫‘軍品’！有味兒！”
“軍品？”老趙嗤笑一聲，“就這鏽疙瘩？糊弄鬼呢？農閒了，都閒著沒事乾是吧？”
“您彆不信啊，”王六子湊近了些，壓低聲音，“上回我聽說，縣裡有人專門收這個，一個能換仨雞蛋呢！農閒了，雞蛋也便宜不是？”
“仨雞蛋？”老趙小眼睛眯了眯，似乎在盤算，“扯淡吧你？雞蛋啥價？”
“真的！千真萬確！”王六子拍著胸脯，“您收著，準沒錯！壓手裡也虧不了，實在不行當廢鐵賣唄！農閒了，換點鹽錢也好啊！”
老趙沒吭聲，又用腳尖踢了踢那幾個炮彈殼：“這又是什麼玩意兒？死沉死沉的，農閒了扛這玩意兒，不嫌累？”
“這可是好東西！趙叔！”王六子趕緊拿起一個炮彈殼，“炮彈殼！正經的好鋼！回爐打農具，打出來的鋤頭鐮刀，鋒利耐用！開春乾活就指著它了！您想想，一把好鋤頭，能頂三把孬的！省多少力氣？還有這個，”他拿起那個小口徑的炮彈殼，“您看這大小，這形狀，兩頭一鋸，中間一掏，打磨光滑了，配上蓋兒，一個頂好的銅煙盒！拿在手裡有分量，上麵還有炮彈紋路，氣派！屯裡那些老爺子，還有城裡那些好這口的，就認這個！供銷社那新煙盒，跟這一比，那就是個屁！農閒了，正好弄這個賣錢！”
老趙聽著，小眼睛裡精光閃爍。他慢悠悠地站起身，蹲下身，拿起那個小炮彈殼，掂量掂量，又仔細看了看上麵的紋路和鏽跡，還用指甲摳了摳。
“嗯……鋼口……是還行……”他沉吟著，“這煙盒……倒是個路子……農閒了，是有人好搗鼓這個……”
“對吧！趙叔！”王六子臉上笑開了花，“我就說您老有眼光！這玩意兒，收著準不虧！您給個實在價？”
老趙又吧嗒了一口煙，煙霧繚繞裡，小眼睛滴溜溜轉，心裡飛快地盤算著。他拿起一個罐頭盒，掂量掂量：“這破鐵片子……按廢鐵價，一斤三分五。”
“三分五？！”王六子叫了起來，“趙叔，您這也太狠了！這可是軍用的！厚實！做煙盒……”
“愛賣不賣！”老趙作勢要把罐頭盒扔回去，“農閒了，收破爛的也多，不差你這點。”
“彆彆彆！趙叔！”王六子趕緊攔住，“您看……四分五？四分五一斤行不？這炮彈殼……”
“炮彈殼……”老趙又拿起一個炮彈殼，掂量著，“這個……鋼是好鋼，就是處理起來麻煩……得回爐……按廢銅爛鐵……一斤一毛三。”
“一毛三？！”王六子又叫起來，“趙叔！這可是炮彈殼！正經的好料子！打農具……”
“一毛三！愛賣不賣！”老趙把煙袋鍋子一磕，“不賣背走！占地方！農閒了，我還想清靜清靜呢！”
王六子苦著臉，心裡飛快地盤算著。罐頭盒四分五一斤，炮彈殼一毛三一斤……雖然比廢鐵強點，但離他想的還差得遠。不過……農閒了，閒著也是閒著，力氣不值錢。蚊子腿也是肉啊！積少成多，總能換點油鹽醬醋。
“行……行吧……趙叔，您說了算……”王六子一臉肉疼的樣子，“誰讓您是行家呢……農閒了，換點錢是點錢……”
“哼，你小子……”老趙哼了一聲，臉上卻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過秤！”
經過一番折騰，王六子終於從收購站裡走了出來。他的口袋裡揣著幾張皺巴巴的毛票和幾枚硬幣，這些錢加起來不過區區一塊多而已。
儘管錢不多，但秋日的陽光灑在他身上，卻讓他感到格外溫暖。他輕輕地掂了掂手中的那點小錢，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畢竟現在是農閒時節，能有這樣的收獲已經相當不錯了。俗話說得好，“蚊子腿也是肉”，雖然這些錢看起來微不足道，但積少成多，日積月累下來，數目可就相當可觀了。
王六子心裡盤算著，冬閒的這三個月時間裡，隻要自己繼續堅持，肯定能攢下不少錢呢！想到這裡，他對自己找到的這條賺錢路子越發有信心了。
他慢慢地轉過身來，目光先是落在了收購站那兩間略顯破舊的土坯房上。這兩間房子雖然簡陋，但卻承載著他的希望和夢想。接著，他的視線緩緩移向遠處，那片空曠的田野一望無際，仿佛沒有儘頭；而那莽莽的群山，則像一座座沉默的巨人，靜靜地矗立在遠方。
他的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那是一種對未來的憧憬和期待。就像秋天的野草籽，一旦落入鬆軟的土壤中，便會在來年開春時發芽生長，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野山參、鹿茸角固然是金山銀山，代表著巨大的財富和機遇。然而，眼前這看似微不足道的廢鐵變寶的小利，對他來說同樣重要。這是實實在在的進項，是他通過自己的努力和智慧所獲得的成果。
他深知，成功並非一蹴而就，需要一步一個腳印地去探索和前行。每一條路都有它的曲折和坎坷，但隻要堅持不懈，就一定能夠走出屬於自己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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