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孫麻子這把淬了劇毒的“快刀”瘋狂揮舞下！
在這幾個如同擴音喇叭般的長舌婦添油加醋、唾沫橫飛的傳播下！
以燎原之勢！
以驚人的、令人膽寒的速度！
在小興屯的每一個角落！
瘋狂地蔓延開來！！
如同無數隻沾著毒液的牛毛針，借著清晨的寒風，借著井台的濕氣，借著婆娘們興奮的唾沫星子，無孔不入地鑽進屯子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扇窗戶，每一個人的耳朵眼兒裡！
“哎，聽說了嗎？李家那青磚大瓦房……”
“嘖嘖嘖……王會計貪的磚……公家的……”
“李老太跟王會計……”
“有一腿……”
“老不正經……”
“破鞋……”
“臟窩……”
“賊窩……”
這些惡毒的詞彙，像長了翅膀的毒蟲，嗡嗡作響，帶著腐爛的腥臭氣，鑽進每一個早起下地漢子的耳朵裡！鑽進每一個抱著孩子喂奶的婆娘耳朵裡！鑽進代銷點老趙的算盤珠子裡！鑽進豆腐坊老李的豆漿鍋裡！鑽進李家新屋那看似堅固的青磚牆縫裡！鑽進每一個李家兒女的心窩裡！像無數隻螞蟻，瘋狂地啃噬著那剛剛壘起、還帶著泥土腥氣的根基！
屯裡的氣氛，瞬間變得詭異起來。如同被投入了一塊巨石的死水潭，表麵看似平靜，底下卻暗流洶湧，濁浪翻滾！人們看向李家新屋的目光，不再是羨慕和敬佩，而是充滿了探究、鄙夷、幸災樂禍和一種深不見底的……惡意！那目光像無數根冰冷的針，紮在青磚牆上，紮在窗戶紙上，紮在每一個進出李家院門的人身上！竊竊私語聲無處不在，像無數隻隱藏在陰影裡的老鼠，在牆角、在樹下、在灶台邊，發出“窸窸窣窣”的啃噬聲，啃噬著李家的名聲，啃噬著李家的安寧！
李家新屋裡。
那台嶄新的“紅燈”牌收音機，依舊在炕頭的櫃子上儘職儘責地播放著歡快的歌曲，旋律輕快，歌聲嘹亮。
灶膛裡的火，依舊燒得旺旺的，橘紅的火舌舔舐著鍋底，鍋裡燉著酸菜粉條，咕嘟咕嘟翻滾著，散發出濃鬱的、帶著煙火氣的香氣。
但空氣裡，卻仿佛彌漫開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陰冷！和……一種揮之不去的、如同腐肉般的……惡臭！那歡快的歌聲，那溫暖的爐火，那誘人的飯香，都被這無形的陰冷和惡臭包裹著、侵蝕著，變得扭曲、怪異、令人心頭發毛！
李鳳蘭盤腿坐在炕頭最裡麵，緊挨著冰冷的牆壁。她枯黑的手裡，撚著一串磨得油光發亮、帶著歲月包漿的舊念珠。撚動的手指，極其細微地、幾乎不可察覺地頓了一下。那串念珠，在她指間停滯了一瞬。
她布滿血絲、渾濁如同古井的眼睛，極其緩慢地抬起。目光平靜，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穿透明亮的玻璃窗，平靜地掃過院牆外那些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的身影。那些身影在晨霧中模糊不清，像一群蠕動的、散發著惡意的影子。
她臉上沒什麼表情。溝壑縱橫的皺紋如同凍土上的裂痕，凝固著。嘴角那兩道深刻的紋路，向下牽拉著，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隻有那深陷的眼窩深處，那點如同古井般幽深的光，微微閃動了一下，像投入了一顆極小的石子，漾開一圈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漣漪。隨即，又歸於深不見底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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