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
說完,她沒再停留,佝僂著背,深一腳淺一腳,極其緩慢地轉身,消失在門簾後麵。隻留下那三個字,像三顆滾燙的種子,深深埋進了王四喜的心底。
王四喜身體僵在原地,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張皺巴巴的稿紙,又猛地轉向門口,仿佛還能看到娘佝僂的背影。一股從未有過的、滾燙的力量,像破土的春筍,猛地從他心底最深處鑽了出來!
他手不再顫抖!他深吸一口氣,布滿血絲的眼睛裡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光芒!他猛地低下頭,鋼筆尖重重地落在稿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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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圖識圖,看似複雜,實則有其規律可循……”他不再猶豫,不再害怕,不再去想那些可能的嘲笑和失敗!他要把自己摸索的那些“門道”,那些微不足道的“經驗”,一字一句,認認真真地寫下來!寫透!
燈光昏暗,他的字跡依舊歪歪扭扭,像蚯蚓爬行,筆畫粗重,深淺不一。遇到不會寫的字,他就空著,或者用拚音代替。寫錯了,就用橡皮仔細擦掉,再重新寫。他寫得極其專注,極其用力,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鼻尖也冒了汗。他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周遭的一切,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眼前這張皺巴巴的稿紙和筆下流淌的、帶著他體溫和心跳的文字。
他寫如何從主視圖想象物體的立體形狀。
他寫如何通過剖麵線理解內部結構。
他寫那些代表軸承、齒輪、螺絲的符號,以及它們組合起來的意義。
他寫自己曾經看不懂圖的迷茫,和一點點摸索出規律的喜悅。
他寫得磕磕絆絆,寫得詞不達意,寫得毫無文采可言。但每一個字,都凝聚著他全部的心血和那份破釜沉舟的勇氣!
夜深了。堂屋裡隻剩下油燈“劈啪”的輕響和王四喜筆尖劃過稿紙的“沙沙”聲。趙春花起夜,看到角落燈光下那個佝僂著背、奮筆疾書的瘦削身影,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不解和擔憂,但想起婆婆的話,終究沒說什麼,輕手輕腳地回了屋。
王六子半夜起來撒尿,揉著惺忪睡眼,看到四哥還在燈下寫寫畫畫,忍不住嘟囔:“四哥,你魔怔啦?大半夜不睡覺,寫啥呢?能當飯吃啊?”
王四喜頭也沒抬,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稿紙,喉嚨裡擠出兩個字:“彆吵!”
王六子撇撇嘴,嘀咕著“真魔怔了”,搖搖晃晃地走了。
王大柱也起來看了一眼,布滿血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茫然,最終隻是沉默地歎了口氣,回屋繼續琢磨他那本拖拉機手冊。
隻有王小梅,在給衛東哥的信封上寫好最後一個字後,輕輕走到王四喜身邊,看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和紙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跡,清秀的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輕聲說:“四哥,寫吧。寫出來,就是你的本事。”
王四喜身體微微一震,布滿血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暖意,但依舊沒有抬頭,隻是更加用力地握緊了手中的筆。
終於,在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王四喜寫完了最後一個字。他長長地、深深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布滿血絲,卻異常明亮。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幾張寫滿字跡、塗塗改改、皺巴巴的稿紙疊好,又極其鄭重地塞進一個同樣皺巴巴的信封裡。信封上,他用儘全身力氣,工工整整地寫下:
“省城省鋼技術雜誌編輯部收”
落款:“小興屯王四喜”
他手死死攥著那個輕飄飄卻又沉甸甸的信封,指關節捏得發白。他站起身,走到門口,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清晨凜冽的寒風撲麵而來,吹得他單薄的身體晃了晃。他深吸一口帶著泥土和草葉清香的冷空氣,布滿血絲的眼睛望向屯口那棵光禿禿的老榆樹,也望向老榆樹後麵那條通往公社、通往縣城、通往省城的……遙遠的路。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有嘴角極其細微地、極其艱難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像凍河解凍,露出一道深不見底的縫隙。縫隙深處,悄然湧動著一股滾燙的……期許和……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
他邁開腳步,深一腳淺一腳,朝著屯口的方向,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卻又無比堅定地……走去。手裡緊緊攥著那個裝著希望和勇氣的……皺巴巴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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