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蘭深陷的眼窩平靜地掃了他一眼，沒說話。她佝僂著背，深一腳淺一腳，極其緩慢地、卻又無比沉穩地轉身，走出了生產隊部那扇破門。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株風雪中不屈的老鬆。
劉寡婦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從那棵古老而粗壯的老榆樹後麵閃現出來！她的身體微微佝僂著，仿佛被歲月的重負壓得直不起腰來。她那渾濁的老眼，此刻卻如同被點燃的火焰一般，死死地盯著李鳳蘭從隊部走出來的身影。
李鳳蘭的步伐顯得有些沉重，但她的脊背卻始終挺直，仿佛在與某種無形的壓力抗爭著。她的臉上平靜無波，沒有絲毫表情，讓人難以窺視到她內心的真實想法。然而，劉寡婦卻能從她的每一個細微動作中感受到一種深深的敵意。
劉寡婦的目光緊隨著李鳳蘭，看著她一步步走向李家的新屋。那新屋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與劉寡婦那破舊不堪的屋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劉寡婦的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嫉妒和怨恨.
當李鳳蘭的身影最終消失在李家新屋的門口時，劉寡婦那渾濁的老眼裡突然爆射出巨大的、難以置信的怨毒！這怨毒如同燃燒的火焰一般，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吞噬掉。與此同時，她的臉上還浮現出一種扭曲的狂喜.
“還車？！還去隊部銷條子？！裝！接著裝！裝得跟沒事人似的！懷裡揣著贓物還敢去隊部晃悠？！膽子真肥啊！真當彆人都是瞎子？！哼！老娘讓你裝！讓你裝！！”她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聲！
她身體像被無形的力量猛地彈起，深一腳淺一腳，踉踉蹌蹌如同隻打了雞血的瘋狗，極其迅速地衝向屯口的井台邊！那裡，幾個早起挑水的婆娘正縮著脖子，一邊打水一邊低聲議論著什麼。
劉寡婦身影像一陣裹著毒氣的陰風，猛地刮到井台邊！她身體篩糠似的抖，渾濁的老眼裡閃爍著巨大的、難以抑製的興奮和一種深不見底的惡毒！她手死死抓住一個胖婆娘的胳膊，力道大得掐出紅印子，聲音尖利刺耳，帶著濃重的哭腔和一種扭曲的正義感：
“哎呀！我的老天爺啊！可不得了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她頭顱極其誇張地左右搖晃著，渾濁的老眼裡擠出兩滴鱷魚的眼淚，聲音拔得老高，帶著一股子蠱惑人心的神秘和一種深不見底的驚恐：
“你們猜！我……我今兒個一大早！在屯口！看見啥了？！啊？！看見啥了？！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啊——！！！”
幾個婆娘渾濁的眼睛瞬間瞪圓，寫滿了巨大的好奇和一種深不見底的八卦光芒，紛紛圍攏過來。
“看見啥了？劉寡婦！快說說！快說說！”
“是啊！啥事啊？把你嚇成這樣？”
“屯口？咋了？有狼啊？”
劉寡婦手死死捂住胸口，臉上寫滿了巨大的驚恐和一種深不見底的羞恥，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濃重的鼻音和哭腔：
“我……我看見……李鳳蘭！！李老太！！那個老虔婆！！天不亮！！一個人！！偷偷摸摸！！從縣城方向回來了！！”
“啊——？！！”幾個婆娘同時倒吸一口涼氣，渾濁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
“深更半夜跑縣城？！乾啥去了？！”
“然後呢？！然後呢？！”
“她……她坐在板車上！！懷裡！！死死地！！緊緊地！！抱著一個東西！！用破棉襖裹得嚴嚴實實的！！藏得可緊了！！跟抱著金元寶似的！！”
“東西？！啥東西？！”
“黑燈瞎火的！你看清了？！”
“看清了！看得真真的！”劉寡婦渾濁的老眼瞪得溜圓，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那模樣！那架勢！鬼鬼祟祟！做賊心虛！！準是見不得光的玩意兒！！不是倒騰的黑貨！就是……就是跟野男人私通拿回來的臟東西！！”
“我的老天爺啊——！！！”胖婆娘失聲驚叫，渾濁的眼睛裡寫滿了巨大的難以置信的震驚和一種深不見底的鄙夷！
“深更半夜跑縣城……懷裡藏東西……鬼鬼祟祟……”
“黑貨？！臟東西？！”
“天啊！這……這……”
“嘖嘖嘖……真看不出來啊……平時裝得跟個菩薩似的……”
“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這下……李家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巨大的震驚和難以置信的議論聲瞬間在井台邊炸開，如同滾油潑進了冰窟窿，瞬間沸騰起來！那幾個婆娘渾濁的眼睛裡閃爍著震驚、鄙夷、幸災樂禍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光芒！這個謠言太勁爆了，太有嚼頭了，像一塊散發著惡臭卻讓人欲罷不能的腐肉！
劉寡婦臉上寫滿了巨大的、扭曲的快意和一種深不見底的惡毒！她渾濁的老眼滴溜溜亂轉，嘴唇無聲地翕動著，像在反複咀嚼著這份巨大的“勝利果實”！
謠言如同瘟疫，如同野火，如同毒藤，在劉寡婦這把“毒刀”的瘋狂揮舞下，在幾個長舌婦添油加醋的傳播下，以驚人的速度在小興屯的每一個角落瘋狂地蔓延開來！
“聽說了嗎？李老太……”
“深更半夜……跑縣城……”
“懷裡……藏東西……”
“鬼鬼祟祟……”
“做賊心虛……”
“黑貨……”
“臟東西……”
“野男人……”
這些惡毒的詞彙如同長了翅膀的毒蟲，嗡嗡作響，鑽進每一個人的耳朵裡，鑽進李家新屋的牆縫裡，鑽進每一個李家兒女的心窩裡！
屯裡的氣氛瞬間變得詭異起來。人們看向李家新屋的目光，不再是敬畏，而是充滿了探究、鄙夷、幸災樂禍和一種深不見底的惡意！竊竊私語聲無處不在，像無數隻螞蟻啃噬著李家的根基！
李家新屋裡，灶膛的火苗跳躍著，映著李鳳蘭那張溝壑縱橫、寫滿疲憊和警醒的臉。她手死死按著破棉襖裡懷那摞滾燙的禁書和那張如同護身符般的紙條，深陷的眼窩低垂著撚動著舊念珠，對窗外那場因她深夜歸來、懷中藏物而席卷而來的惡毒風暴，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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