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蘭高舉著那張蓋有鮮紅供銷社公章、白紙黑字寫著“代購學習書籍”的證明，如同在秋日陽光下展開一麵無聲卻重若千鈞的旗幟。那嘶啞卻裹挾著雷霆之怒的質問——“劉寡婦！你那張爛嘴噴糞前先漱漱口——！！！”——如同裹挾冰雹閃電的滅世驚雷，在李家新屋的院子裡炸響，瞬間凝固了空氣，震得人心劇顫！
張伯佝僂的身軀篩糠般劇烈顫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陽光下刺眼的證明，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漏氣聲，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扼住咽喉。巨大的恐懼和深不見底的後怕如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他終於明白，自己已被徹底卷入劉寡婦一手炮製的、足以毀人清白的惡毒風暴中心。再不發聲，他將與李家一同被這滔天汙濁吞噬殆儘！
一股混雜著屈辱、憤怒與破釜沉舟求生欲的熔岩，猛地衝垮了他所有的猶豫與恐懼。臉頰瞬間漲得通紅，渾濁的老眼裡爆發出近乎癲狂的決絕！
他艱難地抬起頭顱，布滿血絲的眼睛如同淬毒的冰錐，穿透院牆，精準地釘向屯東頭劉寡婦家低矮土坯房的方向，仿佛能穿透牆壁，釘在那張寫滿惡毒與驚恐的臉上！
隨即，一個嘶啞、不高卻撕裂空氣、飽含悲憤與控訴的聲音，帶著千鈞之力在死寂的院子裡清晰炸響：
“劉巧嘴——！！！你個爛心肝的毒婦——！！！你造謠生事汙蔑好人，是不是想賴賬——？！！”
“賴賬——？！”
這聲質問如同裹挾九幽陰風與地獄業火的滅世驚雷，狠狠劈在所有人的天靈蓋上！
李滿倉娘身體猛地一哆嗦，渾濁的眼睛瞪得溜圓，寫滿難以置信的震驚與茫然！
院牆外聞聲趕來的村民扒著牆頭伸長脖子，瞬間倒吸涼氣，爆發出震耳欲聾的驚呼與議論！
劉寡婦家低矮的土坯房裡，那個扒著窗縫偷看的佝僂身影猛地僵直，如同被雷劈焦的枯木樁！
張伯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但眼中那癲狂的決絕燃燒得更加熾烈。他手顫抖著伸進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藍色工作服裡懷口袋，摸索片刻，極其鄭重地掏出一個物件——
一個深藍色粗布包裹、四角磨得發毛、邊緣卷曲的巴掌大硬皮本子。油漬麻花，沾滿灰塵汗漬，散發著一股混合劣質煙草、汗臭與紙張黴變的陳腐氣息。封麵上，毛筆歪歪扭扭寫著三個模糊大字——“賒賬本”！
張伯手死死攥緊那本沉甸甸、仿佛凝聚無數心血的賒賬本，指關節捏得“哢吧”作響，青筋在手背暴凸如盤踞的老樹根！他艱難抬起頭顱，渾濁的老眼死死掃過院牆外那些寫滿震驚與好奇的臉，聲音嘶啞卻帶著深不見底的悲憤與不容置疑的控訴：
“睜開你們的狗眼看看——！！！這是什麼——？！！”
他顫抖著翻開那油漬麻花的賒賬本。紙張早已泛黃發脆，上麵密密麻麻寫滿歪歪扭扭的字跡，記錄著人名、物品、數量、日期。不少地方用紅筆圈著，畫著叉，如同一道道無聲的控訴！
手指緩慢而用力地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記錄，最後精準地、用力地戳在其中的一頁上！
那頁紙上，清晰地寫著——
“劉巧嘴劉寡婦）”
“賒：粗鹽三斤”
“洋火火柴）五盒”
“合計：人民幣八角六分”
“未結清！”
“紅筆圈注：催討三次未果！”
張伯猛地抬起頭，渾濁的老眼裡燃燒著熊熊怒火，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撕裂空氣的雷霆之怒與深不見底的鄙夷！他手死死指著那頁紙，如同直指劉寡婦的鼻梁：
“劉寡婦——！！！白紙黑字——！！！上月你賒三斤鹽——！！！五盒洋火——！！！沒給錢——！！！催你三回——！！！你裝死——！！！拖到現在——！！！你造謠生事汙蔑好人，是不是想賴掉這筆賬——？！！”
這話如同裹挾冰雹閃電、九幽陰風與十八層地獄業火的滅世神雷，輪番劈在李家新屋的院子裡！
劈得李滿倉娘身體猛地一晃，渾濁的眼睛瞬間瞪圓，寫滿難以置信的震驚與恍然大悟！
劈得院牆外看熱鬨的村民瞬間炸開了鍋！驚呼、議論、鄙夷的唾棄聲如同滾油潑進冰窟，瞬間沸騰！
“我的老天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