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木門在陳建國不顧一切的撞擊下猛地彈開！寒風裹挾著雪粒子，如同決堤的冰河，瞬間灌入溫暖的灶房！
李鳳蘭枯瘦的身影如同標槍般立在門內，深陷的眼窩裡精光暴射！她甚至沒看清門外是誰，隻憑著那絕望的嘶吼和懷裡那微弱到幾乎熄滅的氣息，便已知道發生了什麼！
“小石——！”李鳳蘭的聲音如同炸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勢！她一步搶上前，枯樹皮般的手帶著千鈞之力，一把將幾乎癱軟在門檻外的陳建國拽了進來！另一隻手如同鐵鉗，穩穩地托住了他懷裡那個滾燙抽搐、氣息奄奄的小身體！
“上炕！”李鳳蘭厲聲喝道，聲音劈開了混亂！她抱著小石，像一陣黑色的旋風，直撲西屋熱炕頭！枯瘦的脊梁挺得筆直，仿佛能扛起千鈞重擔！
陳建國被這雷霆手段震得一個激靈，連滾帶爬地跟了進去。灶房裡，王大柱和大柱媳婦也被這驚天動地的動靜驚醒，衣衫不整地衝了出來，臉上滿是驚駭。
西屋炕上，煤油燈昏黃的光線搖曳不定。李鳳蘭將小石平放在熱炕上，枯黑的手指快如閃電！一把扯開裹在孩子身上那件濕冷的、屬於陳建國的厚棉襖！又三兩下扒掉小石身上早已被汗水和冰水浸透的裡衣！那瘦小的身體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中，皮膚滾燙得嚇人，依舊在不受控製地微微抽搐，翻白的眼珠偶爾轉動一下，喉嚨裡發出“嗬嗬”的、細弱遊絲的艱難喘息。
“涼水！濕毛巾！快！”李鳳蘭頭也不抬，聲音嘶啞卻如同鐵令！
大柱媳婦反應最快，尖叫一聲撲向水缸！王大柱則手忙腳亂地去找臉盆和毛巾。
就在這時，王小芬也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她顯然是聽到動靜從自房子裡跑出來的，頭發散亂，臉上淚痕未乾，棉襖扣子都扣錯了位。她一眼看到炕上那氣息奄奄、渾身滾燙抽搐的兒子，瞳孔猛地一縮，發出一聲短促的、如同心被剜去的悲鳴：“小石——！”整個人就要撲上去！
“彆添亂！”李鳳蘭猛地抬頭，渾濁的老眼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剜了王小芬一眼，那目光裡的威壓瞬間鎮住了她！“去！拿酒！燒刀子！要最烈的！”
王小芬被這目光釘在原地，渾身一顫，隨即像是被點醒了什麼，猛地轉身，跌跌撞撞地衝向堂屋角落那個放雜物的櫃子，哆嗦著手翻找起來。
很快，大柱媳婦端著一盆剛從水缸裡舀出的、冰冷刺骨的涼水衝了進來，水花濺了一地。王大柱拿著幾條乾淨的舊毛巾。
李鳳蘭一把奪過毛巾，看也不看，直接按進冰冷的水盆裡！刺骨的寒意凍得她手指發麻！她咬著牙，撈起吸飽冰水的毛巾，帶著一股狠勁，狠狠地、直接覆在了小石滾燙的額頭、脖頸和胸口上！
“嘶——！”小石滾燙的皮膚接觸到冰水的瞬間，發出一聲細微的聲響，身體猛地一僵！那微弱的抽搐似乎停滯了一瞬。
“再拿！敷腋窩！大腿根！”李鳳蘭的聲音如同鐵錘砸地！
王大柱趕緊又遞上一條冰毛巾。李鳳蘭動作迅捷如風，解開小石的褲帶，冰冷的毛巾緊接著覆上滾燙的腋窩和大腿根動脈處！
“酒！酒來了！”王小芬捧著一個粗糙的陶土酒瓶衝了進來，濃烈刺鼻的燒刀子氣味瞬間彌漫開來。
李鳳蘭一把抓過酒瓶，拔掉塞子，看也不看，直接倒了大半碗！那辛辣的氣息衝得人眼睛發酸。她將一條乾淨毛巾按進酒碗裡，浸透，擰得半乾，塞到王小芬手裡，聲音斬釘截鐵：“擦！手心！腳心！後背！腋窩！快！彆停！”
王小芬接過那浸透了烈酒的毛巾，入手一片冰涼滑膩，濃烈的酒氣直衝鼻腔。她看著炕上兒子那死灰般的小臉，翻白的眼珠，還有嘴角那縷混著唾沫的白沫，巨大的恐懼和心疼讓她雙手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但她咬緊牙關，想起娘剛才那淬了冰的眼神，想起兒子微弱的喘息，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從心底湧了上來！
她撲到炕邊，跪在炕沿上，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先用那冰涼的、浸滿烈酒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小石滾燙的手心。酒精接觸到高熱皮膚，迅速揮發，帶走熱量，小石的手心似乎沒那麼燙了。她又擦腳心，然後是後背，腋窩……每一個動作都輕柔又迅速，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濃烈的酒氣混合著孩子身上滾燙的氣息，彌漫在小小的西屋裡。
李鳳蘭則繼續用冰水毛巾輪換著敷在小石的額頭和脖頸大動脈處，動作沉穩有力，枯瘦的手臂因為持續用力而微微顫抖，眼神卻銳利如鷹，死死盯著小石的反應。
陳建國癱坐在炕沿下的地上，背靠著冰冷的土牆，渾身脫力，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冷汗浸透了單薄的襯衣。他大口喘著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炕上，看著王小芬用酒一遍遍擦拭，看著娘用冰水一遍遍更換毛巾。每一次小石身體細微的抽搐，每一次那“嗬嗬”的喘息聲變調，都讓他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巨大的恐懼和無助依舊像冰冷的潮水包裹著他，但看著娘那穩如磐石的背影和王小芬那專注而顫抖的側影，一絲微弱的希望，如同寒夜裡的燭火，在他心底艱難地搖曳。
時間在冰冷的毛巾、刺鼻的酒氣和令人窒息的“嗬嗬”喘息聲中，一分一秒地艱難爬行。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突然！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劇烈的喘息聲從院外傳來！
“來了！來了！胡叔來了！”王大柱的聲音帶著哭腔，連拖帶拽地把背著藥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老胡頭拉了進來！
老胡頭衝進屋子，渾濁的老眼一掃炕上的情景，臉色驟變！他顧不上喘勻氣，幾步衝到炕邊，一把推開還在機械般更換毛巾的李鳳蘭和王小芬，枯樹皮般的手指直接搭上了小石的手腕！又飛快地翻開小石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再摸了摸那依舊滾燙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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