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皮火車在無邊的夜色裡沉重地喘息、爬行。車輪碾過鐵軌的“哐當”聲,單調而沉悶,敲打著昏昏欲睡的神經。車廂裡渾濁的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膏。昏黃的頂燈在搖晃的車廂裡投下搖曳的光暈,映著一張張寫滿疲憊和麻木的臉。
李鳳蘭深陷的眼窩裡,那點沉靜的光芒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在昏暗中微微閃動。她枯黑的手,看似隨意地搭在膝蓋上那個磨得發亮的舊帆布包上,指腹卻無意識地摩挲著粗糙的帆布紋理。渾濁的目光,平靜地掃過車廂裡形形色色的人影,像一隻在暗夜裡無聲警戒的老貓。旁邊靠過道座位上,那個燙著波浪卷、塗脂抹粉的中年女人,深陷的眼窩裡,那點刻意熱情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時不時掃過她和身邊緊緊依偎的王小菊,掃過王小菊懷裡那個死死攥著的紅布包裹。
王小菊靠著冰冷的車窗玻璃,深陷的眼窩裡滿是長途顛簸帶來的疲憊和巨大的不安。枯黃的臉頰在昏黃的光線下顯得更加憔悴。她枯黑的手,緊緊攥著懷裡那個紅布包裹,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包裹裡,是她的戶口本、結婚證、孫衛東寄來的部隊介紹信和隨軍批文,還有……還有母親塞給她的、那個帶著體溫的油紙包烙餅。她深陷的眼窩時不時不安地瞟向四周,每一次晃動都讓她身體緊繃,下意識地往母親身邊縮了縮。
“前方到站——柳樹溝站!停車兩分鐘!”列車員嘶啞的喊聲,如同冷水潑進油鍋,瞬間打破了車廂的沉悶!人群一陣騷動!昏睡的人被驚醒,過道裡擠滿了準備下車和伸懶腰活動筋骨的人影,嘈雜聲、抱怨聲、行李碰撞聲混雜在一起!
“柳樹溝?”王小菊茫然地抬起頭,深陷的眼窩裡閃過一絲疑惑,“娘……這……這是哪?不是……不是還沒到……”
“彆動!”李鳳蘭渾濁的老眼驟然一眯!深陷的眼窩裡,那點沉靜的光芒瞬間銳利如刀!她枯黑的手,如同鐵鉗般,猛地攥緊了王小菊冰涼的手腕!力道之大,讓王小菊痛得“嘶”了一聲!
就在這時!
“妹子!快!下車!到站了!”旁邊那個燙著波浪卷的女人猛地站起身!深陷的眼窩裡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急切和不容置疑的力道!她枯黑的手,帶著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把抓住王小菊另一隻胳膊!用力往外拽!
“走!快走!車要開了!晚了就來不及了!”女人的聲音尖利刺耳,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急切和巨大的壓迫感!她枯黃的臉上,那層厚厚的白粉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慘白,深陷的眼窩裡,那點偽裝的熱切徹底褪去,隻剩下赤裸裸的貪婪和凶狠!
“啊——!”王小菊猝不及防!深陷的眼窩裡瞬間爆射出巨大的驚恐!枯黃的臉瞬間慘白!她感覺自己的胳膊像被燒紅的鐵鉗夾住!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著她,身不由己地被拉離座位!懷裡的紅布包裹差點脫手!她本能地尖叫起來,枯黑的手死死抓住座椅靠背的扶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娘!娘——!救我——!”
“拍花子的——!”
一聲炸雷般的嘶吼!如同驚雷炸響在嘈雜的車廂裡!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喧囂!
李鳳蘭猛地彈起!老眼瞬間赤紅!深陷的眼窩裡,那點銳利的光芒如同燒紅的烙鐵!她枯黑的手,不是去拉女兒,而是如同瘋虎般,猛地撲向那個被女人扔在過道裡的、鼓鼓囊囊的藍布包袱——那是女人自己的行李!也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屬於這個“人販子”的罪證!
“抓人販子啊——!”
李鳳蘭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她像一頭被激怒的母獅,手死死抱住那個藍布包袱!用儘全身力氣,猛地向後一拽!同時,如同弓弦般繃緊,雙腳死死蹬住座椅下的鐵架!整個人如同磐石般,死死“釘”在了原地!巨大的反作用力,瞬間通過女人抓住王小菊的手,傳遞過去!
“哎喲!”女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力拽得一個趔趄!深陷的眼窩裡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愕和慌亂!抓住王小菊的手下意識地鬆開了半分!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
“我是軍屬——!”
王小菊深陷的眼窩裡,那點驚恐瞬間被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決絕取代!她枯黃的臉漲得通紅,用儘全身力氣,嘶聲尖叫!枯黑的手,如同閃電般,猛地伸進懷裡!不是掏那個油紙包烙餅,而是直接撕開貼身的衣襟!一把扯出那個用紅布包著的、一直緊貼著她心口的小包裹!
她的手指,極其迅速、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清晰和力量,猛地扯開紅布!露出裡麵深綠色的塑料證件夾!證件夾的封皮上,一枚鮮紅的五角星徽章,在昏黃的燈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她枯黑的手,高高舉起證件!將印著鮮紅部隊番號印章和“軍屬證”三個燙金大字的內頁,正對著車廂裡所有驚愕的目光!
“我是軍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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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男人是副營長孫衛東——!”
“她——是人販子——!”
這聲嘶力竭的尖叫和那枚刺眼的紅色五角星徽章,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整個車廂!
“軍屬?!”
“人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