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
南方的軍營駐地，早已是草長鶯飛，柳綠花紅。營房前的小院裡，幾株不知名的野花開得正豔。王小菊王小五）穿著嶄新的軍屬裝，深陷的眼窩裡，那點怯懦和茫然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如同新芽破土般的生機和安穩。她枯黑的手，正笨拙卻認真地侍弄著幾畦剛冒出嫩芽的小菜苗。孫衛東穿著筆挺的軍裝，深陷的眼窩裡帶著笑意，站在一旁指點著。陽光暖暖地灑在他們身上，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清新和一種新生活的希望。
李鳳蘭深陷的眼窩，平靜地掃過眼前這一幕。那點沉靜的光芒深處，漾開一圈幾乎看不見的漣漪，如同古井深處投入了一顆石子。她枯黑的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女兒在這裡，安頓好了。有男人疼，有日子奔。她心裡那塊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大娘！”一個洪亮的聲音在院門口響起。孫衛東的戰友張鐵柱，穿著洗得發白的軍裝，深陷的眼窩裡帶著爽朗的笑意，“任務下來了！正好路過咱屯子那邊！我送您回去！”
李鳳蘭深陷的眼窩裡，那點漣漪沉澱下去，重新化作深不見底的平靜。她枯黑的手，極其緩慢地、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拍了拍王小菊枯瘦的肩膀：“回吧。”
“好好過。”
“常寫信。”
綠皮火車再次轟鳴著駛過北方的原野。窗外，凍土初融，黑土地袒露出深沉的褐色，空氣中彌漫著冰雪消融後濕潤的泥土氣息。李鳳蘭深陷的眼窩，平靜地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漸漸熟悉的景致。枯黑的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膝蓋上那個磨得發亮的舊帆布包。
回到屯子，推開那扇熟悉的、吱呀作響的院門。灶房裡，王大柱媳婦正拉著王四喜，枯黃的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和興奮，深陷的眼窩裡閃著光：“……娘！您可算回來了！四喜……四喜他……處對象了！都……都處了一年了！”
李鳳蘭深陷的眼窩裡，那點平靜的光芒驟然銳利！如同兩口沉寂的古井驟然掀開蓋子！她渾濁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瞬間鎖定了王四喜那張瞬間漲得通紅、深陷的眼窩裡寫滿慌亂和羞澀的臉！
“誰家？”李鳳蘭的聲音嘶啞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縣……縣城……紅星小學……林……林靜老師……”王四喜的聲音細如蚊蚋，枯黑的手死死搓著衣角。
第二天一早。
李鳳蘭換上了那件壓箱底、洗得發白卻漿得挺括的深藍布褂子。枯黑的手，用梳子蘸著水，將花白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在腦後挽成一個利落的髻。深陷的眼窩裡，那點銳利的光芒沉澱下去，化作一種磐石般的鄭重和不容置疑的決斷。她枯黑的手，拎起一個用紅紙仔細包好的包裹——裡麵是兩塊新扯的、帶著濃鬱靛藍染布氣息的“的確良”布料，還有一小包曬得乾透、品相最好的猴頭菇。
“娘……我……我跟您一起去吧？”王四喜深陷的眼窩裡滿是緊張。
“不用。”李鳳蘭的聲音斬釘截鐵，“在家。”
縣城紅星小學家屬院。一棟紅磚砌成的筒子樓，樓道裡彌漫著淡淡的粉筆灰味和油墨香。李鳳蘭佝僂著背，深陷的眼窩平靜無波，枯黑的手，極其沉穩地敲響了那扇漆成深綠色的木門。
門開了。一個戴著黑框眼鏡、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穿著洗得發白的灰色中山裝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深陷的眼窩裡，帶著一絲知識分子的儒雅和審視。
“您是……？”
“李鳳蘭。王四喜的娘。”李鳳蘭的聲音嘶啞低沉，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坦蕩和力量。
男人深陷的眼窩裡閃過一絲了然，隨即湧上溫和的笑意：“哦！是李嬸子！快請進！快請進！”他側身讓開，“靜兒！靜兒！快出來！四喜他娘來了！”
一個穿著半新藍布列寧裝、梳著兩條烏黑麻花辮的年輕女子從裡屋快步走了出來。正是林靜。她深陷的眼窩裡，瞬間湧上巨大的羞澀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枯黃的臉頰飛起兩朵紅雲：“嬸……嬸子……”
李鳳蘭深陷的眼窩，平靜地掃過林靜那張帶著書卷氣的、清秀的臉龐，又掃過屋裡簡單卻整潔的陳設——牆上掛著幾幅字畫，書架上堆滿了書，桌上攤著幾本作業本和紅筆。渾濁的目光深處，那點鄭重沉澱下去，化作一種深不見底的平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
她枯黑的手，極其鄭重地、將那個紅紙包裹遞到林靜母親——一位同樣戴著眼鏡、氣質溫婉的中年婦女麵前。
“一點……心意。”李鳳蘭的聲音嘶啞低沉，“四喜……老實孩子。”
“念書……不多。”
“肯乾。”
“心實。”
“對林老師……是真心。”
林靜母親深陷的眼窩裡，那點審視瞬間被一種巨大的溫暖和感動取代。她枯黑的手，極其鄭重地接過包裹，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李嬸子……您……您太客氣了……靜兒……靜兒常跟我們說起四喜……說……說他踏實……肯學……對……對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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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靜父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深陷的眼窩裡滿是溫和的笑意：“李嬸子，您放心！四喜這孩子，我們見過幾次，是個好小夥！靜兒跟他……我們……我們沒意見！”他頓了頓，深陷的眼窩裡閃過一絲睿智的光芒，“日子……您看……六月裡……怎麼樣？天氣好，不冷不熱……”
李鳳蘭深陷的眼窩裡，那點平靜的光芒微微閃動了一下，如同古井深處投入了一顆石子，漾開一圈細微的漣漪。她枯黑的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好。”
“六月。”
三個月後。六月。
李家小院，紅燭高照，喜氣盈門。
院子裡，人聲鼎沸！比趕集還熱鬨！左鄰右舍，沾親帶故的，擠得水泄不通！男人們裹著厚棉襖，抄著手，跺著腳，圍在臨時搭起的土灶旁，看著鍋裡翻滾的油花和案板上堆成小山的肉塊，大聲議論著，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羨慕和讚歎。女人們係著圍裙，在灶台和案板間穿梭忙碌，枯黃的臉上堆著笑，深陷的眼窩裡閃著興奮的光，手裡麻利地切菜、揉麵、炸丸子，嘴裡還不忘嘰嘰喳喳地議論著新娘子。
“嘖嘖！老李家……真是燒了高香了！”
“可不是嘛！四喜這小子！悶聲不響的！找了個縣城的老師！”
“林老師！那模樣！那身段！那氣質！嘖嘖！跟畫報上下來似的！”
“聽說……還是師範畢業！有文化！有工作！吃商品糧的！”
“老李家……祖墳冒青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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