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夏天。七月流火。
日頭毒辣辣地曬著,屯子裡的土路蒸騰起一股灼人的白氣。李家灶房裡,那盞大號煤油燈的火苗在悶熱中蔫蔫地跳動。桌上,攤著幾本厚厚的賬本,一遝遝票據堆得像小山。王六子王小六)枯黃的臉繃得緊緊的,深陷的眼窩裡布滿了蛛網般的血絲,枯黑的手指煩躁地敲著桌麵,發出“篤篤”的聲響。汗水順著他枯黃的脖頸流下,浸濕了洗得發白的汗衫領口。
“這賬……這賬咋又對不上了?”王六子深陷的眼窩裡滿是焦躁和巨大的壓力,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嘶啞,“榛蘑……山參……出貨單……入庫單……這……這差了一百多斤!錢也對不上!這……這要是讓港商林老板知道了……咱這買賣……還乾不乾了?!”
王大柱悶頭抽著旱煙,煙鍋裡的火星明明滅滅,深陷的眼窩裡也滿是愁容。王二強搓著手,枯黃的臉上寫滿焦慮。王四喜深陷的眼窩裡閃爍著思索的光芒,卻也無計可施。向陽貿易公司開張不到半年,靠著趙德厚老站長的牽線和港商林老板的大單子,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可這賬目,卻像一團亂麻,越理越亂,成了卡在王六子喉嚨裡的一根刺!
“六子……要不……”王四喜深陷的眼窩裡閃過一絲猶豫,枯黑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膝蓋,“讓……讓你四嫂……林靜……過來幫幫忙?她……她是老師……算賬……應該行……”
“四嫂?”王六子深陷的眼窩裡瞬間亮起一絲希望的光芒!枯黃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和急切,“對啊!四嫂!她……她有文化!算盤……肯定打得溜!自家人!信得過!還……還不用給工錢!”他枯黑的手猛地一拍大腿,“行!就這麼辦!我……我這就去跟四哥說!讓四嫂……”
“不行!”
一個嘶啞低沉、卻如同炸雷般的聲音,猛地打斷了王六子的話!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山嶽般的威壓和斬釘截鐵的決斷!
灶房門口,李鳳蘭腰板挺得筆直,枯黑的手裡攥著一把剛擇好的、還帶著水珠的豆角。渾濁的老眼,此刻銳利如刀,深陷的眼窩裡,那點沉靜的光芒被一種深不見底的嚴厲和不容置疑的決絕取代!她枯黑的臉,溝壑縱橫的皺紋因為極致的嚴肅而繃緊,如同刀劈斧鑿的岩石!
“娘……我……”王六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厲喝震得渾身一哆嗦!深陷的眼窩裡那點希望瞬間被巨大的驚恐和不解淹沒!他枯黃的臉漲得通紅,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
李鳳蘭渾濁的老眼,如同探照燈般,死死釘在王六子那張寫滿不解和一絲委屈的臉上。深陷的眼窩裡,那點嚴厲的光芒沉澱下去,化作一種更深沉、更厚重的力量。她枯黑的手,極其緩慢地、卻帶著千鈞之力,將手裡的豆角扔進旁邊的簸箕裡,發出“啪嗒”一聲輕響。聲音不大,卻像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坎上!
“林靜——!”李鳳蘭的聲音嘶啞低沉,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鋼釘,狠狠紮進空氣裡,“是紅星小學——!”
“正兒八經——!”
“吃公家飯——!”
“端鐵飯碗——!”
“的老師——!”
她渾濁的目光,銳利地掃過王四喜那張瞬間變得慘白的臉,深陷的眼窩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心和巨大的警醒:
“你讓她——!”
“放著學校的書不教——!”
“放著公家的鐵飯碗不端——!”
“來給你——!”
枯黑的手指,如同淬了劇毒的戟尖,筆直地、帶著雷霆萬鈞之力,狠狠戳向王六子的鼻尖!
“算這——!”
“山貨爛賬——?!”
“拆東牆——!”
“補西牆——!”
“糊塗——!”
“混賬——!”
“轟——!”
灶房裡瞬間死寂!空氣仿佛凝固了!王大柱、王二強、王四喜幾個漢子,深陷的眼窩裡充滿了巨大的震驚和一絲被點醒的恍然!王四喜枯黃的臉瞬間褪儘血色,深陷的眼窩裡翻湧著巨大的後怕和羞愧!他枯黑的手死死攥著衣角,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嗚咽!
王六子深陷的眼窩裡,那點委屈瞬間被巨大的羞愧和一種滅頂般的恐懼淹沒!他枯黃的臉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他猛地低下頭,枯黑的手死死摳著桌沿,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李鳳蘭那“拆東牆補西牆”的怒罵,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心尖上!是啊!四嫂……四嫂是老師!是公家的人!是端著鐵飯碗的!讓她來算這山貨爛賬?那不是……那不是把金飯碗往泥坑裡扔嗎?!
就在這時,灶房的門簾被輕輕掀開。趙德厚老站長裹著一身熱氣走了進來,深陷的眼窩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精明和笑意。他顯然聽到了剛才的對話。
“六子!愁啥呢?臉皺得跟苦瓜似的!”趙德厚的聲音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