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聚田的星砂草芽剛抽出第二片葉，銀河就帶著三村人在滇巷的舊曬穀場搭起了臨時熬露棚。棚子用竹篾和油布支著，四角掛著阿星族裡傳下來的星砂燈，夜裡亮起來時，淡藍的光映著曬穀場邊堆積的草捆，倒像個藏著星光的小作坊。
“爹，這草要洗幾遍呀？”小美穿著木木新縫的藍布小褂，蹲在木盆邊，小手捏著一把星砂草，葉片上的星砂沾了水，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銀河正蹲在灶前調試火候，聽見女兒的聲音，回頭笑了笑：“洗三遍，把根上的泥衝乾淨，熬出來的凝露才清亮。”
木木端著一摞粗瓷碗走過來，碗沿還沾著濕痕，她把碗放在石台上，伸手幫小美攏了攏額前的碎發：“慢點洗，彆把草葉捏碎了，辰爺爺說，完整的草葉才能熬出星力。”話音剛落，曬穀場入口就傳來了腳步聲，辰閣主背著個藤編藥箱走過來，箱子裡裝著大美留下的熬露方子和幾樣銅製器具，藥箱邊角的星砂紋在光下泛著淺銀。
“方子上寫著，得用山泉水熬，火要文武交替——先大火煮沸，再轉小火慢燉三個時辰。”辰閣主把藥箱放在石台上，掏出泛黃的冊子翻開，書頁上的字跡是大美當年的手跡，邊角處還畫著小小的星砂草圖案，“我早上去後山的泉眼挑了兩桶水，先試熬一鍋，成了再教大家。”
銀河站起身，接過辰閣主遞來的銅勺，勺柄上刻著“星音閣”三個字，是早年大美在時打造的器具。他往大鐵鍋裡倒上山泉水，又把洗乾淨的星砂草整齊地碼進去，柴火在灶膛裡劈啪作響，很快就把水燒得冒起了白汽，清苦的草香隨著蒸汽漫開，飄得整個滇巷都能聞到。
“銀河，你過來看看。”辰閣主突然招手，指著冊子上的一行小字，“大美在這兒寫了，凝露熬好後，得用‘知意玉’封層，不然星力會在三天內散掉——上次在星聚田用的那塊玉，你帶來了嗎？”
銀河從懷裡掏出玉佩，玉身還帶著體溫，纏枝紋在光下若隱若現。他把玉放在鍋邊，剛碰到蒸汽，玉佩就泛出淡藍的光，順著鍋沿漫進鍋裡，原本翻滾的湯水突然平靜下來，表麵慢慢凝結出一層透明的薄膜，像裹了層星光。
“成了！”小美拍著小手喊，跑到鍋邊踮著腳看，“這膜好亮呀，像天上的星星掉在鍋裡了！”
眾人圍過來看，春桃抱著孩子站在最前麵，懷裡的小家夥伸手想去夠鍋蓋，被春桃輕輕按住：“彆鬨，這是銀河兄弟他們熬的凝露，能換錢給你買糖吃呢。”春桃男人去年去山外打工，老板卷著工錢跑了，家裡的米缸早就見了底，這段時間全靠村裡接濟，如今看著鍋裡的凝露，眼裡滿是盼頭。
銀河用銅勺小心地把凝露舀進粗瓷碗裡，透明的凝露裡裹著細碎的星砂，倒像把夏夜的星空裝進了碗裡。他端起一碗遞給辰閣主：“您嘗嘗，看和方子上寫的是不是一樣。”辰閣主接過碗，用指尖沾了點凝露嘗了嘗，眉頭慢慢舒展開：“甜中帶點清苦，星力足——鎮上的藥鋪肯定會收，而且能賣個好價錢。”
這話讓曬穀場裡的人都鬆了口氣，清溪村的阿力搓著手笑：“要是真能賣錢，我就把家裡的幾畝地都種上星砂草，再也不用去山外打工受氣了！”石頭村的張爺爺拄著拐杖走過來，手裡攥著個布包，裡麵是他攢了半輩子的幾塊銀元：“銀河啊，我這錢不多，要是修工坊缺本錢，你就拿去用——我孫女的退燒藥，還得靠這凝露換呢。”
銀河趕緊把銀元推回去，握著張爺爺的手說：“張爺爺，您的錢留著給孩子買藥，修工坊的本錢我來想辦法。昨兒我去鎮上打聽了，藥鋪的王掌櫃說，要是咱們能穩定供貨，他願意先預付一半的定金，足夠咱們把舊工坊修起來了。”
辰閣主看著眼前的熱鬨，悄悄拉了拉銀河的衣角，往曬穀場角落走了幾步。藤編藥箱放在地上，辰閣主打開箱子，從最底層掏出一本黑色封皮的冊子，封麵上沒有字，隻有一個小小的星砂草烙印。
“銀河，有件事我得跟你說。”辰閣主的聲音比平時沉了些，指尖劃過黑色冊子的封麵，“大美現在是星音閣的靈體，沒有肉身，我想幫她克隆一個身體，讓她能重新留在咱們身邊——但克隆需要專門的實驗室，還要買很多精密的儀器，這些都需要錢。”
銀河愣了愣，他知道辰閣主一直惦記著大美，卻沒想到他已經有了具體的計劃。他看著辰閣主眼裡的光，突然明白了為什麼辰閣主一直這麼支持他辦凝露坊：“您是想，用凝露坊賺的錢，來建實驗室？”
辰閣主點了點頭，翻開黑色冊子，裡麵畫著實驗室的設計圖，還有一些標注著“克隆體培育步驟”的文字：“我查過資料，克隆需要穩定的資金支持，凝露坊隻是第一步。等工坊走上正軌，咱們還可以開發星砂草的其他用途——比如做星砂茶、星砂糕，甚至是能清暗塵的藥膏，隻要能賺錢，就能儘快把實驗室建起來，讓大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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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河看著冊子上的設計圖，又回頭看了看曬穀場裡忙碌的人——木木正在教春桃怎麼洗草，小美蹲在灶邊幫著添柴火，阿力和幾個小夥正商量著要去修舊工坊的屋頂。他突然覺得，自己辦凝露坊不隻是為了給小美買新衣裳、給張爺爺孫女買藥，更是在幫辰閣主圓一個夢，幫三村人找一條能長久謀生的路。
“您放心，凝露坊的事我會辦好的。”銀河握緊了手裡的玉佩，玉身的光映在他的眼底，“等工坊修好了，咱們就招村裡的人來乾活，給他們開工錢，讓大家都能靠自己的手賺錢。至於實驗室，咱們一步步來，總有一天能讓大美重新回來。”
辰閣主拍了拍銀河的肩，眼裡的疲憊消散了些：“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大美當年創立星音閣，就是想讓三村人能安穩過日子，現在你做的這些，跟她的心意是一樣的。”
兩人回到曬穀場時，第二鍋凝露已經快熬好了。木木端著一碗凝露走過來，遞給銀河：“你嘗嘗，這鍋比第一鍋更清亮，星砂也更多。”銀河接過碗，喝了一口，清苦的味道在舌尖散開，隨後是淡淡的甜，像極了他這段時間的日子——有辛苦，有盼頭，還有身邊人的溫暖。
“春桃，你跟我去鎮上一趟吧。”銀河放下碗，對著春桃說，“咱們把這兩鍋凝露帶給王掌櫃看看，要是他滿意，就把定金定下來，儘快開始修工坊。”
春桃趕緊把孩子交給身邊的阿婆，擦了擦手說：“好！我這就跟你去，順便也讓王掌櫃看看，咱們三村人是真能把這事乾成！”
小美跑過來，拽著銀河的衣角：“爹，你什麼時候回來呀？我還想幫你熬凝露呢。”銀河蹲下身，摸了摸女兒的頭：“爹很快就回來，你在家幫娘看著灶火，等爹回來，就帶你去看修工坊的地方好不好？”
小美點了點頭，看著銀河和春桃的身影消失在滇巷的路口，轉身跑回木木身邊，拿起一把星砂草，學著木木的樣子慢慢洗起來。辰閣主站在曬穀場邊，看著小美認真的模樣，又看了看手裡的黑色冊子，輕輕歎了口氣——他知道，這條路還很長，但隻要有銀河這樣的人帶著三村人往前衝，隻要凝露坊能一直辦下去，他總有一天能讓大美重新回到這個世界。
夕陽西下時，銀河和春桃從鎮上回來了。春桃手裡攥著一張紙，臉上笑開了花：“王掌櫃說咱們的凝露質量好，願意先付五十兩銀子的定金，還說以後咱們的凝露他都包了！”
眾人圍過來，看著春桃手裡的定金憑證，都激動得歡呼起來。阿力拍著胸脯說：“明天我就帶村裡的小夥去修舊工坊，保證半個月內就能開工！”張爺爺也笑了，手裡的拐杖都跟著晃：“這下好了，我孫女的退燒藥有指望了，咱們村的日子也能好過了！”
銀河站在人群中間，看著眼前的熱鬨景象，又摸了摸懷裡的玉佩。他知道，凝露坊隻是一個開始，往後還有很多事要做——修工坊、招工人、開發新產品，還要幫辰閣主建實驗室。但他不覺得累，因為他身邊有木木，有小美，有辰閣主，還有三村人一起努力，這些人就像曬穀場裡的星砂燈，雖然微弱，卻能聚在一起，照亮往後的路。
夜裡，星音閣的燈光亮了起來。辰閣主坐在桌前，翻開黑色冊子，在實驗室設計圖的旁邊，又添了一行字：“凝露坊定金五十兩，實驗室籌備進度：1。”他抬頭看向窗外，星音閣的屋簷下掛著一盞星砂燈，燈光映著空中的靈體——大美就站在燈旁，雖然沒有肉身，卻能看見她眼底的光，像在為他們的努力而高興。
辰閣主對著靈體笑了笑：“大美，再等等，很快就能讓你重新回來。”靈體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飄到黑色冊子旁，用微弱的光在“1”的後麵，畫了一個小小的星砂草圖案。
與此同時，銀河家的燈也亮著。木木正在給小美縫新衣裳，小美趴在桌邊，手裡拿著一支鉛筆，在紙上畫著一個大大的房子，房子旁邊寫著“三村凝露坊”，房子裡畫著很多小人，有她，有爹，有娘，還有辰爺爺和村裡的人。
“爹，你看我畫的工坊好不好看？”小美舉著畫紙跑過來，遞給銀河。銀河接過畫紙，看著上麵歪歪扭扭的字跡和小人，心裡暖得發顫：“好看，等工坊修好了，就跟小美畫的一樣，讓所有人都能在裡麵乾活，都能過上好日子。”
木木放下針線，走過來靠在銀河身邊，看著窗外的星空：“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對不對？”銀河握緊了木木的手，又摸了摸女兒的頭，眼裡滿是堅定：“會的，一定會的。”
灶膛裡的柴火還沒熄，鍋裡還留著溫熱的凝露，清苦的草香混著燈光，漫在小小的屋子裡，也漫在三村人盼了半輩子的好日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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