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醫院食堂。
陳佳怡端著餐盤,挑了個最靠裡的僻靜位置坐下。
她吃飯的動作很安靜,不急不緩,夾一口菜,細嚼慢咽。
她周身總透著一股淡淡的疏離感,好像什麼都激不起她的情緒。
可一旦穿上白大褂,麵對病人時,那種疏離感便會瞬間被一種冷靜到近乎銳利的專業氣質取代,問診、檢查、下診斷,乾脆利落,從不拖泥帶水。
這種反差時常讓不熟悉她的人摸不著頭腦。
就連朝夕相處了三年的周景澄,也時常覺得困惑。
他明明按部就班,做得無可指摘,但她微微蹙起的眉頭裡,似乎總藏著些他無法理解、也無從破解的密碼。
才吃兩口,小唐就憋不住開了口:“陳老師,上午的門診……真是開眼了。”
“怎麼個開眼法?”旁邊有人笑著接話。
小唐歎氣:“什麼樣的病人都有……剛開始我還覺得自己能應付,結果沒過半小時,腦子就成漿糊了。真勸人學醫,天打雷劈。”
一片低笑聲中,小唐忽然想起什麼,眼睛一亮,話鋒急轉:
“哎!彆說這些了!你們是沒看到,上午門診那個……那個一米八的小叔叔嗎?就為切顆手上的痣,還一本正經說要回家請示老婆?”
“外表挺有壓迫感,沒想到是個老婆奴。”
“老婆奴不好嗎?”另一個年輕女醫生笑,
“說明人家尊重老婆、把老婆放在心上。我就吃這套,找老公就該找這樣的。”
劉醫生慢條斯理剝著橘子,
“彆想得太簡單。表麵看是尊重,實際過日子是另一回事。彆輕易美化自己沒走過的路。”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可若是這魚,壓根就不樂呢?
陳佳怡握著筷子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
她沒想到,周景澄那套刻板程序化的行為,
在旁人眼裡居然鍍了層金,變成了“尊重老婆”、“把老婆捧在手心”?
這誤會簡直比她看的短劇還離譜。
如果他親耳聽到,那張萬年不變的平靜麵孔上,會不會有一絲裂縫?
小唐往嘴裡塞了口飯,含糊補充:
“最神奇的是,他看上去特彆嚴肅、不好接近,偏偏在這種小事上顯得特彆……乖?這種反差絕了。”
她腦子裡有點亂。
同事們口中這個“反差萌”、“老婆奴”的男人,
和她每天麵對的那個冷靜、克製、仿佛永遠在用內部程序運行的丈夫周景澄,簡直像來自兩個世界。
陳佳怡隻是默默吃飯,不接話。
她不想參與這種八卦,尤其當八卦的中心是自己時。
這種置身事外的傾聽,變成了一種微妙的煎熬。
她臉上沒什麼表情,維持著慣常的平靜,
隻有手裡的筷子不知不覺放慢了速度,細致地分離著米粒,仿佛無限延長這咀嚼的過程,就能推遲任何需要她開口回應,從而可能暴露什麼的時刻。
小唐見她一直沉默,笑著用肩膀輕輕撞她:
“陳老師,彆光聽不說呀!哎,那你喜歡什麼樣的?早上那種一米八嚴肅款,是不是你的菜?”
一米八?嚴肅款?
真是小看他了。
來看個病,刷了個醫保卡,居然還能順手收割一波迷妹。
她抬眸看了小唐一眼,目光清冽,
“我不喜歡男的。”
短暫的、死一般的寂靜。
“噗——哈哈哈!”不知誰先憋不住笑噴出來。
“對!男人有什麼好!還得是我們姐妹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