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澄那句話本意或許隻是句無奈的調侃,甚至自己都未察覺。
她臉上那股強裝出來的、虛張聲勢的氣焰,像被針紮破的氣球,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不是沒見過她生氣,但這一回,她的怒意不是爆發,而是帶著徹骨的委屈和倦怠。
一句玩笑話,怎麼又踩雷了?
“怎麼了?”
“周景澄,你知道今天王主任為什麼推我出去做介紹嗎?”
她頓了頓,聲音裡帶上了一絲難以掩飾的屈辱的顫音,
“我能被主任點名,不是因為業務,不是因為我努力。
隻是因為我年輕,好看,能站在那兒撐個門麵。
科主任說我是業務骨乾?那是好聽的幌子,真正的原因,嗬......”
“......”周景澄眉心緊皺,喉結一動,想解釋,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口。
“你知道站在那裡有多諷刺嗎?
你站在巡查組裡,居高臨下看我,我還得裝出冷靜自如的樣子。
可我心裡清楚得很,我就是個被推出來的擋箭牌。
做對了,榮譽是主任的,做錯了,責任是自己的。”
陳佳怡硬扯了一個笑,“你燒菜用的是不粘鍋,我在醫院裡要被黑鍋,還要被扣各種屎盆子。”
“......”
周景澄指尖收緊,放在桌下的手幾乎要捏斷。
他當然知道巡查、彙報、被擺在前台意味著什麼。
可當那些冷冰冰的潛規則,第一次被她這樣剖開說在自己麵前,他才真切地感受到那份刺痛。
她眼底那抹諷刺與自嘲,像一根針紮進心口。
不再是任性的小脾氣,而是一種壓抑太久,終於溢出的倦怠。
這幾句話在他腦子裡嗡嗡作響,和他記憶中王主任那殷勤又帶著算計的“小陳形象好,業務能力又突出”重合在一起,
瞬間擊穿了他一直以來習慣性的、高高在上的思維模式。
他忽然間,就全明白了。
明白她今天在會上那片刻的慌亂和無助,不僅僅是因為回答不上問題。
明白她被王主任推出來時,那下意識看向他的眼神意味著什麼。
明白她此刻的委屈根源在哪裡。
他不是在質疑她的業務能力,他是在無視她作為一個獨立個體、一個努力工作的醫生的全部價值。
而他,她的丈夫,不僅沒有成為她的後盾,反而用最冷靜的姿態,將她所有的努力都襯得像個笑話。
“陳佳怡......”
“你彆說了。”陳佳怡打斷他。
“看到你說話就想打你。”
他終於明白,自己今天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為什麼能讓她委屈。
周景澄突然抓起陳佳怡的手,往自己臉上拍了下。
“神經,你乾什麼?”
"我剛說話了,所以你得打我。”
“要不要買把尺,專門用來打我呢?”
陳佳怡笑了出來,但又立馬收回了。
“不敢不敢,還是讓你媽來打你吧。”
“怎麼?準備去告狀啊?”周景澄看到心情好一點。
“讓我想想,我媽上次揍我是什麼時候?”
“我打你是家暴......”
“你媽揍你是母慈子孝......”
周景澄:“陳醫生知識麵還挺全的。”
雖然她還是沒什麼表情,但願意跟周景澄說話,說明心情沒那麼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