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佳怡正咬著一顆魚丸,聞言動作頓了頓,沒抬頭,含糊地低聲嘟囔了一句,
“……被氣白的。”
當然頭發不是被氣白的,是林薇硬拽著她去胡鬨。
她當時嚴詞拒絕:“我上班不能跟你一樣頂個雞毛撣子!”
林薇卻振振有詞:“你懂什麼!就憑你這張臉,漂亮是漂亮,病人一看,
這麼年輕?說的話靠譜嗎?
出了診室立馬百度問ai,這醫生說的對不對嗎?
現在多了這幾縷奶奶灰,格局立刻打開了!
往那兒一坐,話都不用多說,
渾身就寫著資深二字,經驗豐富,醫囑說服力直接翻倍!
這叫職業包裝,是剛需投資!”
結果就是林薇頂著一頭囂張的藍毛,而她則被迫擁有了這幾縷“權威認證”,
幸而上班時她習慣紮起來,並不顯眼。
店裡的燈光白晃晃的,映著兩人之間無聲的沉默。
碗裡的湯也喝了一大半,陳佳怡拿著勺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剩下幾根孤零零的豆芽。
低著頭,長發垂落,遮住了大半張臉。
隻有那微微聳動單薄的肩頭,和死死攥著勺子的指尖,泄露了一絲極力隱忍的痕跡。
她迅速眨了下眼,想將那股酸澀逼退,
可溫熱的濕意卻不聽使喚,迅速在眼底彙聚成一片搖搖欲墜的湖泊。
一直用餘光謹慎描摹她側影的周景澄,
幾乎是一種本能,
他迅速抽了兩張紙巾,身體下意識前傾,手臂越過小小的桌麵,
將紙巾的柔軟一角輕輕按上她濕潤的眼角。
那觸感讓陳佳怡肩頭幾不可見地一顫。
她驀地偏頭躲開,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鼻音,卻又刻意維持著平靜,
“沒哭。”
指尖殘留著那抹濕熱的淚意,周景澄的手僵在半空,
看著她迅速抹掉臉頰殘痕的動作,
那故作堅強的姿態比眼淚本身更讓他心頭悶痛。
他張了張嘴,一個荒謬到極點的理由,在他空白的大腦裡自動生成,並脫口而出,
“……被麻辣燙辣到了?”
他看著她麵前那碗飄著幾根豆芽的“不麻不辣燙”,
意識到這個借口有多麼小兒科。
一種窘迫感瞬間攫住了他,耳根不受控製地開始發燙。
陳佳怡也抬起頭,通紅的眼眶裡還漾著水光,突然笑了出來。
隨後,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沒好氣地懟了回去:
“是你的麻辣燙太辣了,熏到我了。”
周景澄看著她紅紅的眼圈,聽著她這帶著明顯情緒的反駁,
再想到她回家後所有反常的細節,
頭上的幾縷白發,臥室裡進灰塵的眼睛,以及此刻這無法掩飾的淚水……
她在難過。
從牛國福出來,
周景澄側頭看她,“去買杯喝的。”
陳佳怡興致不高,搖了搖頭:“不想喝。”
他沒再接話,隻是伸手,牽著她往前走去。
他沒有明確的方向,隻是帶著她在商場裡穿行。
陳佳怡被他牽著手腕,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溫度,
不過還是忍不住蹙眉,輕輕掙了一下:
“周景澄,你到底要去哪兒?”
“就到了。”他的聲音平靜無波,目光仍在沿街的店鋪間逡巡。
直到繞過最後一個轉角,他的腳步終於在一家店鋪前停駐。
——林外檸檬茶
“這裡。”他鬆開手,下頜微抬,
“兩杯鴨屎香,要霸王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