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像一道休止符，瞬間切斷了換藥室內緊繃的私密氣氛。
陳佳怡戳向周景澄額頭的手指在空中硬生生頓住，隨即迅速收回。
她眼底的怒火與無奈在零點幾秒內收斂得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職業性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恭謹。
她整個人的氣場，從“興師問罪的妻子”無縫切換回了“專業冷靜的陳醫生”。
周景澄的反應同樣迅速。
他幾乎是本能地挺直了背脊，臉上那點殘留的懵懂和愧疚瞬間蒸發，下頜微收，眼神恢複了往常的沉穩內斂，屬於“周主任”的官方麵具已然戴好。
“請進。”陳佳怡應道，聲音平穩。
門被推開，科室王主任那張堆著笑意的臉探了進來。
“哎喲~周主任~~~還真是您啊！”王主任幾步走進來，語氣熱情得有些誇張，
“您看您，來我們這兒做個小小手術，怎麼也不提前打聲招呼？我也好安排一下嘛！”
他的目光在周景澄包著紗布的手和陳佳怡之間快速掃了一個來回。
周景澄淡淡一笑，語氣是標準的官方辭令：
“王主任太客氣了。切顆痣而已，小事，不敢勞煩。你們陳醫生技術很好，很專業，我覺得非常滿意。”
他這話說得四平八穩，聽在陳佳怡耳朵裡，卻讓她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隻能更專注地低頭整理器械盤，避開視線。
王主任臉上的笑容更盛，順勢接過話頭：
“是是是，小陳確實是我們科室著力培養的年輕骨乾，業務能力是拔尖的！”
重點培養？
所以才會卡著她的職稱晉升？
周景澄心裡冷笑一聲，麵上卻不顯山不露水。
王主任話鋒一轉，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對著周景澄，也像是說給一旁的陳佳怡聽：
“對了，周主任，上次您來巡查，小陳不就說了嘛，您要是有什麼特殊需要，比如想住個特需病房安靜休養，我們也是可以安排的嘛！”
他說著，還朝陳佳怡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附和。
陳佳怡沒有抬頭，手上的動作也沒停，隻是用清晰平緩的語調，將當初王主任在辦公室訓斥她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
“王主任，您上次說了，周主任哪有什麼特殊需求？我又不是他老婆，怎麼可以這麼說。我覺得您說得對，一切按規矩辦就好。”
王主任：“……”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額角似乎又有細汗要冒出來。
他萬萬沒想到，陳佳怡會在這裡，用他自己說過的話，將了他一軍。
周景澄抬眼，目光平靜地看向王主任。
那眼神裡沒什麼情緒，卻讓王主任心裡莫名一虛，準備好的滿腹客套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王主任的好意我心領了。”周景澄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分量，
“特需病房還是留給真正有需要的病人吧，我就不占用寶貴的醫療資源了。”
這話遞過來一個完美的台階，王主任立刻順著往下溜：
“是是是！周主任覺悟高，體恤我們工作！是我們考慮不周，考慮不周！”
他趕忙說了幾句漂亮的場麵話，生怕再待下去會更尷尬。
離開前，他像是為了找回一點主任的威嚴，對著始終沒抬眼的陳佳怡吩咐了一句：
“小陳，一會兒忙完了，來我辦公室一趟。”
“好的，王主任。”陳佳怡公事公辦地應下。
王主任這才乾笑著，匆匆離開了換藥室，還細心地把門重新帶上了。
門一關，空間再次安靜下來，但之前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已然消散。
陳佳怡暗暗鬆了口氣，走到水池邊一邊洗手，一邊用後背對著周景澄，交代後續事項，語氣已經恢複了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