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東邊的天空還浸在魚肚白裡,村頭的打麥場已經有了動靜。陸延推著獨輪車往場院走,車鬥裡裝著新脫粒的麥粒,袋口沒紮緊,灑出的麥糠被晨風吹得打著旋兒飛,混著露水的濕氣,在鼻尖漾開一股清冽的麥香。
“早啊,陸延。”打麥場的看門人張大爺正往石碾子上潑水,水花濺在青石板上,暈開一圈圈濕痕,“今天起得夠早,要趁涼快多碾兩圈?”
“嗯,王嬸說家裡的麵快吃完了,趁露水沒乾,麥粒潮乎,好脫殼。”陸延把車停在石碾旁,彎腰解開麻袋,麥粒倒在石碾盤上的瞬間,發出“嘩啦”一聲脆響,像把星星撒在了石頭上。
你抱著個竹篩跟在後麵,剛走到場院邊,就看見王伯家的小孫子蹲在麥秸堆旁,手裡攥著根麥稈,正逗著老黃狗。那小家夥昨天發著燒還蔫蔫的,今天臉蛋透著點紅,精神頭足了不少,見了你就喊:“姐姐!陸延哥說今天教我揚場呢!”
“慢點跑,彆摔著。”你把竹篩放在石碾邊,看著他顛顛地跑到陸延身邊,仰著小臉看石碾子轉起來。陸延正推著碾杆走圈,石碾滾動時,麥粒被壓得“沙沙”作響,殼與仁漸漸分家,露出雪白的麥仁,混在碎殼裡像撒了把碎雪。
“揚場得等麥粒曬半乾,”陸延笑著揉了揉小家夥的頭發,“現在先教你分麥殼。”他拿起個小簸箕,撮了把帶殼的麥粒,輕輕一揚,迎著晨光的方向,麥殼被風吹得飄向遠處,落在麥秸堆上,留下飽滿的麥仁在簸箕裡滾動。
小家夥學得認真,也學著揚起簸箕,結果用力太猛,麥粒撒了一地,急得臉都紅了。陸延趕緊蹲下來幫他撿,邊撿邊說:“力道得輕,像哄小貓似的,不然麥粒就跟你急啦。”
張大爺坐在場邊的石凳上抽旱煙,看著這一幕笑出了聲:“這娃昨天還在床上哼哼呢,今天就蹦蹦跳跳的,看來陸延的藥比啥都管用。”
“哪是我的藥管用,”陸延直起身,額角又沁出薄汗,“是王嬸熬的麥仁粥養人,昨天燉的那鍋,光麥香就飄出半條街。”
正說著,王嬸挎著個竹籃走過來,籃子裡裝著剛蒸的槐花糕,熱氣騰騰的,甜香混著麥香漫開來。“陸延,歇會兒吃口糕,”她把籃子往石桌上一放,又從懷裡掏出個布包,“這是給你縫的護腕,看你推碾子總磨破手腕。”
布包打開,是塊靛藍粗布,針腳密密實實,手腕處還縫了層厚布墊。陸延接過來往手上一套,大小正合適,暖乎乎的裹著腕子,連推碾杆的力道都覺得穩了些。
“王伯呢?”你咬了口槐花糕,甜絲絲的槐花味混著麥粉的香,在舌尖漫開。
“去村委會了,”王嬸笑著往石碾上加麥粒,“說昨天林業站的同誌給了本護林手冊,他拿去跟李書記討教,說要當村裡的義務護林員呢。”
遠處的村委會門口,果然能看見王伯的身影,正拿著手冊跟李書記比劃著什麼,晨光落在他們身上,把影子拉得老長。老黃狗趴在場院門口打盹,尾巴偶爾掃過地麵,揚起細小的塵埃,在陽光裡跳舞。
石碾子還在轉,“咕嚕咕嚕”的聲音混著揚場的風、孩子的笑、遠處的說話聲,像支沒譜的調子,卻比任何樂曲都讓人心裡踏實。你看著陸延推著碾杆的背影,看著簸箕裡滾動的麥仁,忽然覺得,那些曾有的小摩擦、小疙瘩,就像被石碾壓碎的麥殼,早被晨風吹散在地裡,化作了滋養日子的土肥。
麥粒漸漸碾好,陸延把混著殼的麥仁裝進竹篩,你接過篩子輕輕晃動,麥殼從篩眼裡漏下去,留下乾乾淨淨的麥仁,在晨光裡閃著珍珠似的光。小家夥湊過來看,眼睛瞪得圓圓的:“哇,像星星!”
“等曬乾了,就給你磨成麵,蒸星星饅頭。”陸延笑著說,手腕上的護腕在陽光下泛著靛藍的光,和他額角的汗珠一樣,亮得讓人心裡發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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