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日頭暖了些,霜化了大半,石板路上潮乎乎的。陳陽揣著那本泛黃的日記,帶著小虎往村西的老槐樹走,腳下的落葉踩得“沙沙”響。
“陽哥,你說當年的玻璃珠還在不在?”小虎攥著把小鐵鏟,走兩步就往樹根下瞅,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
陳陽翻了翻日記,指著其中一頁:“說是埋在老槐樹第三根粗枝的正下方,離樹乾三步遠。”他站在樹下數了數枝椏,最粗的那根枝椏歪歪扭扭地伸向西南,像隻彎著的胳膊。
兩人在樹下量了三步,小虎立刻揮著鐵鏟開挖。凍土硬邦邦的,鏟下去隻留下個白印子,他卻越乾越起勁,鼻尖滲出細汗,嘴裡還哼著不成調的歌。陳陽怕他累著,接過鐵鏟輪流挖,泥土漸漸鬆了,混著腐葉的氣息,帶著點陳年的濕潤。
“有東西!”小虎突然喊起來,鐵鏟碰到個硬邦邦的物件。陳陽趕緊蹲下,用手扒開泥土,露出個鏽跡斑斑的鐵皮盒,盒蓋已經被腐蝕得坑坑窪窪,卻還緊緊扣著。
小虎屏住呼吸,看著陳陽小心翼翼地撬開盒蓋——裡麵鋪著層油紙,裹著個小布包。打開一看,十幾顆玻璃珠躺在裡麵,藍的、綠的、透明的,雖然蒙了層灰,卻依然能看出當年的光亮。旁邊還有顆用紅繩串著的珠子,大概是後來加上去的,繩子已經糟了,輕輕一碰就斷成了兩截。
“真的有!”小虎捧起玻璃珠,在陽光下對著看,珠子裡的氣泡像凍結的小旋渦,“比我贏的那些好看多了!”
陳陽拿起那顆紅繩串的珠子,珠子是磨圓的瑪瑙,紅得像落日。日記裡最後那句“等丫丫回來”,突然在耳邊響起來。他抬頭看了看老槐樹,枝椏間漏下的陽光落在鐵皮盒上,鏽跡裡仿佛藏著幾十年的光陰。
“把珠子收好吧。”陳陽把玻璃珠放回盒裡,“說不定哪天真能還給它的主人。”
小虎卻捧著一顆藍珠子不肯放:“陽哥,這顆借我玩兩天唄?就兩天!”
陳陽笑著點頭:“行,但得小心彆摔了。”他把鐵皮盒揣進懷裡,剛要起身,卻發現樹根的縫隙裡卡著片東西,抽出來一看,是半張褪色的糖紙,印著“水果硬糖”四個字,和小虎兜裡的糖紙一模一樣。
“你看,”陳陽把糖紙遞給小虎,“當年埋的糖,大概早就化在土裡了。”
小虎把糖紙小心夾進日記裡,突然指著遠處喊:“那是不是張爺爺?”隻見張爺爺背著藥箱往這邊走,看見他們就揮揮手:“陽娃,小虎,在樹下乾啥呢?”
“挖著好東西了!”小虎舉著藍珠子跑過去,張爺爺接過珠子眯著眼看了半天,突然“哎喲”一聲:“這不是老陳家二小子的珠子嗎?當年他總拿這個跟我換草藥,說要攢著給心上人串手鏈。”
陳陽把日記和鐵皮盒拿出來,張爺爺翻著日記,手指在“丫丫”兩個字上頓了頓:“那姑娘後來在城裡成了家,前兩年還托人來問過老陳家的消息,說想回來看看,又怕物是人非。”
風從槐樹葉間穿過,帶著點細碎的響,像誰在輕輕歎氣。陳陽把鐵皮盒遞給張爺爺:“您要是見到她,就把這個給她吧。”
張爺爺接過盒子,鄭重地點點頭:“好,我一定送到。”他看著老槐樹,忽然笑了,“這樹啊,比咱記性好,啥都記著呢。”
往回走時,小虎把藍珠子攥在手心裡,一步三回頭地看老槐樹。陳陽看著他的背影,又摸了摸懷裡的日記,忽然覺得,這埋在樹下的哪是珠子和糖,是些沒說出口的盼頭,經了歲月的埋,倒比任何故事都讓人心裡發暖。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老槐樹的枝椏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像一張鋪了幾十年的網,輕輕兜住了這午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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