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勾著鐵環在院裡跑了一圈又一圈，額頭上的汗珠子順著臉頰往下淌，落在脖子裡，他卻渾然不覺，隻盯著地上轉動的鐵環，嘴裡還數著數：“二十一、二十二……”
老李頭坐在小馬紮上，吧嗒著旱煙，看著小虎的身影在鐵環滾動的“咕嚕”聲裡穿梭，煙鍋裡的火星明明滅滅，映著他眼角的笑紋。“慢點跑，這鐵環經得住造，彆把你自己累著。”
陳陽蹲在旁邊，手裡摩挲著那塊葉片形的鐵片，陽光透過樹葉落在上麵，能看到錘擊留下的細密凹痕，像藏著無數細碎的光。他忽然想起什麼，起身往屋裡走，沒多久拿著那本舊日記出來，翻開其中一頁，指著上麵的字給老李頭看：“您看，這裡記著小時候丟了個鐵環，哭了半宿呢。”
老李頭眯著眼瞅了瞅，煙鍋子往鞋底磕了磕：“估摸著是我打的那個？那時候你娘總說你把鐵環當寶貝，睡覺都要放在枕邊。”他頓了頓，又說，“後來找著沒？”
“沒找著，”陳陽笑著搖頭，“後來您又給我打了個新的，比之前那個大一圈，我高興了好幾天。”
“小孩子家的心思就是簡單，一個鐵環就能樂好幾天。”老李頭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再給你打個念想，這次打個帶花紋的，比小虎這個還結實。”
小虎聽見了，舉著鐵環跑過來：“李爺爺，我也要帶花紋的！要像小老虎爪子那樣的！”
“行啊，”老李頭爽朗地笑，“給你打個帶虎爪紋的，讓你這小虎子拿著更威風。”
鐵匠爐又燒了起來，火光舔著鐵塊，把老李頭的臉照得通紅。他把燒得通紅的鐵坯放在砧子上，錘子落下，“叮”的一聲，火星濺起來，落在旁邊的草堆上，沒等燒起來就滅了。一下，又一下，錘子落下的節奏穩穩的，像心跳一樣紮實。
陳陽看著老李頭的胳膊，肌肉隨著錘子的起落繃緊、放鬆，每一次落下都帶著巧勁，不是蠻砸，而是順著鐵的性子來。他忽然明白，為什麼手打的東西總帶著股溫勁——那是匠人把力氣、心思一點點敲進了鐵裡，帶著人的氣息，也就有了活氣。
沒一會兒，老李頭把燒紅的鐵坯浸進水裡，“滋啦”一聲，白汽冒起，虎爪紋的雛形在水汽裡若隱若現。小虎湊得太近，被水汽燙得往後躲，又忍不住往前探，逗得老李頭直笑。
“彆急，還得磨。”老李頭拿出細砂紙，一點點打磨著鐵環的邊緣，磨掉毛刺，也磨亮了表麵，那些虎爪紋漸漸清晰起來，像真的有小老虎在上麵踩過。
陳陽看著手裡的葉片鐵片，又看了看老李頭專注的側臉，忽然覺得，日子就像這鐵環，得有人用心敲打、打磨，才能轉得順暢，轉得長久。而那些敲打和打磨的痕跡，不是瑕疵，是日子留下的印記，沉甸甸的，帶著讓人踏實的分量。
等小虎的虎爪紋鐵環做好時，夕陽正把天邊染成橘紅色。小虎舉著新鐵環在院裡跑，鐵環轉動的聲音格外清脆，上麵的虎爪紋在光裡一閃一閃，像藏著隻小老虎在跟著跑。陳陽把葉片鐵片夾進日記裡，剛好夾在寫著丟鐵環的那一頁，合上本子時，仿佛聽見了許多年前，鐵環在巷子裡滾動的“咕嚕”聲，和自己的笑聲重疊在一起，遠遠傳來。
喜歡星辰與你相約請大家收藏：()星辰與你相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