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時,李奶奶正坐在燈下納鞋底,麻繩穿過布麵,發出“嗤啦”的輕響。看見他們進門,她抬起頭,老花鏡滑到鼻尖上:“手裡拿的啥?沉甸甸的。”
小虎獻寶似的舉起虎爪紋鐵環:“李奶奶你看!李爺爺給我打的新鐵環,帶花紋的!”鐵環在燈光下轉了半圈,虎爪紋閃過幾道亮痕,像小獸眨了眨眼。
“這手藝真地道,”李奶奶摸了摸鐵環,指尖劃過紋路,“比城裡買的那些花裡胡哨的強多了,能用到你長個子。”她轉向陳陽,看見他肩頭沾著的鐵屑,“又去老李頭的鐵匠鋪了?”
“嗯,幫小虎打了個新鐵環,我自己磨了個書簽。”陳陽把鐵片遞給李奶奶,燈光落在上麵,磨亮的地方映著燈火,像落了顆小星星。
李奶奶接過書簽,對著燈看了看:“這紋路像真葉子,老李頭的錘子還是那麼準。”她忽然想起什麼,起身從櫃裡翻出個小布包,“前兒整理舊物,找著這個,你看看還有用不。”
布包裡是幾根鏽跡斑斑的細鐵條,彎彎曲曲的,像被人掰過多次。“這是你小時候玩的鐵環鉤子,”李奶奶笑著說,“斷了三次,都是老李頭幫你接的,最後一次接好,你說要留給弟弟玩,結果後來也沒弟弟……”
陳陽拿起鐵條,指尖碰著鏽跡,忽然想起小時候舉著鉤子追鐵環的樣子,鉤子斷了就哭,老李頭總是邊罵“臭小子”邊生火接鉤子,火星子濺在他手背上,他也不躲。
“留著吧,”陳陽把鐵條放進抽屜,“等小虎的鉤子用壞了,修修還能用。”
小虎正趴在炕桌上,把鐵片書簽夾進他的《動物故事》裡,鐵環放在旁邊,虎爪紋對著書頁上的老虎插圖,像是在跟畫裡的老虎打招呼。“陽哥,明天咱還去鐵匠鋪不?李爺爺說要給我打個鐵彈珠。”
“先把作業寫完,”陳陽敲了敲他的後腦勺,“寫完了帶你去。”
李奶奶納完最後一針,把鞋底往炕上一放:“餓了吧?鍋裡溫著南瓜粥,還有你愛吃的炸豆腐泡。”小虎立刻蹦起來,衝向灶房,鐵環在他身後“哐當”撞了下門框,他也沒回頭。
陳陽幫李奶奶收拾著線團,燈光下,她鬢角的白發比白天更顯眼。“奶奶,明兒我去鎮上買兩斤毛線,給您織雙襪子,冬天穿暖和。”
“不用不用,”李奶奶擺手,“我這老寒腿,穿再多都那樣,彆費那事。倒是你,袖口磨破了,我給你補補,明天就能穿。”
灶房裡傳來小虎“呼哧呼哧”喝粥的聲音,混著他念叨“豆腐泡真好吃”的嘟囔,像首熱鬨的小夜曲。陳陽看著窗外,夜色已經濃了,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狗吠,襯得院子裡格外靜。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肩頭,鐵屑已經被他拍掉了,卻好像還留著點鐵匠鋪的溫度。那些敲打的聲音、打磨的沙沙聲、鐵環滾動的咕嚕聲,還有李奶奶納鞋底的嗤啦聲,混在一起,像無數根細針,把這尋常的日子縫得密密實實,暖得讓人心裡發沉——不是沉重的沉,是踏實的沉,像裝滿了穀粒的麻袋,穩穩當當立在倉裡。
小虎捧著空碗從灶房出來,嘴角沾著粥漬:“陽哥,李爺爺說鐵是從石頭裡煉出來的,是真的嗎?”
“是真的,”陳陽幫他擦了擦嘴,“就像日子,得慢慢熬,才能熬出甜味來。”
小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跑去擺弄他的鐵環了。李奶奶拿起陳陽的袖口,穿針引線,燈光落在她手上,銀針穿梭,把磨破的地方一點點補好,像在給時光打補丁,讓那些舊的痕跡,都變成新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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