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東頭那口老井,井沿的青石被歲月磨得溜光,像塊溫潤的玉。井壁上爬滿了青苔,綠汪汪的,像給井穿了件絨絨的綠襖。
小時候,每天清晨,奶奶都會拎著木桶來打水。她把木桶係在井繩上,輕輕一放,木桶就“咕咚咕咚”地沉進井裡,再提上來時,桶裡的水晃蕩著,映著天上的雲和老井邊的樹。我總愛趴在井沿看,奶奶就笑著說:“小心掉下去,井裡有個大怪物,專吃不聽話的小孩。”
老井旁的青苔,在雨後長得格外茂盛。有一次我貪玩,在井邊滑倒,膝蓋擦破了皮,疼得直哭。奶奶趕來,一邊給我擦藥,一邊念叨:“這青苔滑得很,以後可得小心。”從那以後,每次路過老井,我都會想起奶奶的話,腳步也變得格外小心。
夏天的夜晚,大人們在老井邊乘涼,搖著蒲扇聊天,孩子們就在一旁追著螢火蟲跑。老井裡的水涼涼的,我把西瓜放進去泡著,過一會兒撈出來,咬上一口,甜絲絲、涼津津的,比城裡的冰箱還管用。
後來,村裡通了自來水,老井漸漸被冷落了。可奶奶還是會時不時來看看,用手摸摸井沿的青苔,說:“這井啊,跟咱一家人一樣,老了,也不能忘。”
前幾天,我回到村子,又來到老井邊。青苔依舊綠得逼人眼,井裡的水卻似乎沒以前那麼清了。我蹲下身子,用手輕輕觸碰著青苔,仿佛又看到了奶奶的笑臉,聽到了她的笑聲。
一陣風吹過,老井邊的樹葉沙沙響,好像在說著過去的故事。我知道,這老井、這青苔,還有奶奶的愛,都已經深深地印在我的心裡,無論我走到哪裡,都不會忘記。它們就像我生命裡的根,讓我知道自己從哪裡來,又該往哪裡去。
我起身離開時,夕陽的餘暉灑在老井上,給井沿的青苔鍍上了一層金色。我回頭望了望,在心裡默默說:“老井,等我下次回來,你還會在這裡,守著這些青苔,守著我的回憶吧。”
整理儲物間時,指尖觸到個硬紙盒子,掀開蓋兒,一股樟腦丸的味道混著舊布料的氣息湧出來——是奶奶的針線笸籮。
竹編的笸籮邊緣磨得發亮,裡麵躺著半卷藏青粗線,針插上還彆著根鏽跡斑斑的頂針,頂針內側刻著的小坑,是奶奶當年納鞋底時,一針針頂出來的。最底下壓著塊藍布,邊角都磨白了,卻看得清上麵繡了一半的梔子花,針腳歪歪扭扭,像剛學繡花的小姑娘紮的。
“這不是太奶奶的針線笸籮嗎?”身後傳來弟弟的聲音,他扒著門框探進頭,“上次你說太奶奶繡東西總紮到手,原來她的頂針長這樣啊。”
你捏起頂針往手指上套,大小竟正好。冰涼的金屬貼著指腹,忽然想起小時候看奶奶坐在藤椅上,頂針在布麵上“咚咚”輕響,陽光落在她銀白的頭發上,比笸籮裡的線頭還軟。
“姐,你看這個!”弟弟從盒子底翻出張泛黃的紙條,上麵是奶奶歪歪扭扭的字:“阿妹你媽媽的小名)說要學繡花,先繡朵梔子吧,她小時候總摘院裡的花戴。”
字跡被水洇過,暈成淡淡的藍,像當年落在紙上的雨滴。你忽然懂了,那些歪歪扭扭的針腳、磨亮的竹邊、洇濕的字跡,原來都是日子長出來的年輪,藏著比針腳更密的牽掛。
頂針在指尖轉了半圈,折射的光落在弟弟好奇的臉上,你笑著把笸籮推給他:“來,教你繡梔子花,從歪歪扭扭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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