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時，陸延牽著蘇星晨的手走進老院倉庫。推開門的瞬間，灰塵在月光裡跳著細碎的舞，空氣裡飄著舊木頭和樟腦丸的味道，像被時光封存的琥珀。
“彆碰那些箱子，積了灰。”陸延從牆角摸出盞老式台燈，擰亮時，暖黃的光立刻驅散了角落的暗。倉庫不大，卻堆著滿滿當當的物件——掉漆的鐵皮青蛙、缺頁的童話書、還有個褪色的籃球，上麵用馬克筆寫著歪歪扭扭的“陸延”。
“這青蛙是你當年哭著喊著要買的，”陸延拿起鐵皮玩具，輕輕擰了擰發條，青蛙“哢噠哢噠”跳起來，“結果玩了三天就膩了，非塞給我保管。”
蘇星晨看著跳動的青蛙，忽然想起那個雨天——她抱著青蛙在屋簷下哭，陸延把自己的傘塞給她，說“青蛙借我玩，傘借你用，扯平”。結果他淋了雨發了燒，青蛙卻被他擦得乾乾淨淨，放進了鐵皮盒。
倉庫最裡麵的木箱上了鎖，陸延用那枚銅鑰匙打開時，蘇星晨的呼吸忽然屏住了——裡麵鋪著藍布，整齊地擺著她的“舊物”：掉了顆紐扣的校服、畫滿塗鴉的文具盒、甚至還有她小學時寫的作文本，最後一頁歪歪扭扭地寫著“我的好朋友是陸延，他會幫我背書包”。
“這些……你怎麼留著？”她拿起作文本，紙頁已經泛黃，卻沒有一點黴跡，顯然被精心保存過。
“你搬家那年，說‘暫時放在你家，等我回來拿’，”陸延蹲在她身邊，指尖拂過作文本上的褶皺，“後來你沒回來，我就一直等著。”
蘇星晨忽然想起十三歲那年的夏天，父親工作調動，全家要搬去另一座城市。她抱著紙箱來送東西，陸延站在門口，攥著拳頭說“我等你回來”，眼裡的光比陽光還亮。那時她以為“回來”是件容易的事，卻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十年。
木箱底層壓著個信封，上麵寫著“給星晨”，字跡比現在稚嫩，卻同樣筆鋒利落。蘇星晨拆開時，信紙“嘩啦”展開，裡麵掉出張照片——是初中畢業那天，她站在槐樹下比耶，陸延站在她身後，偷偷比了個“剪刀手”，兩人的影子在地上挨得緊緊的。
信裡的字不多，卻寫得密密麻麻：“今天看到你跟彆人去拍畢業照了，有點難過。但我知道你會回來的，就像槐樹每年都會開花。我把你的校服洗乾淨了，放在衣櫃最上麵，等你回來穿。陸延，2013年6月20日。”
“2013年……”蘇星晨的聲音發顫，“那年我其實回來過一次，偷偷來看槐樹，看到你坐在樹下看書，不敢叫你。”
陸延忽然把她攬進懷裡，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聲音悶在她頸窩：“我知道，那天我看到你的自行車停在巷口了，隻是……沒敢追出去。”
月光從倉庫的窗縫鑽進來，落在那堆舊物上，像撒了層銀粉。蘇星晨忽然想起自己藏在箱底的那個鐵盒——裡麵有陸延送的第一顆糖紙，有他幫她寫的數學作業字跡模仿得極像），還有張他掉在操場的籃球票根，被她撿起來，夾在日記本裡。
“其實我也有個箱子，”她抬頭，眼裡閃著淚光，“等回去，我拿給你看。”
陸延點頭，伸手關掉台燈。黑暗裡，兩人的呼吸漸漸同步，像多年前躺在老院的涼席上，聽著蟬鳴數星星。倉庫外的風穿過糖紙串，嘩啦啦的響聲飄進來，像時光在輕輕唱歌。
“我們把這個倉庫當時光膠囊吧，”蘇星晨忽然說，“每年放一件東西進來，等老了，就坐在槐樹下慢慢看。”
“好，”陸延應著，指尖在她掌心畫了個小小的圈，“今年就放你的作文本和我的信，明年……放我們的結婚證。”
蘇星晨笑出了聲，眼淚卻掉了下來，砸在他手背上，燙得他心頭一緊。她忽然明白，所謂圓滿，不是從未錯過，而是錯過的時光裡，總有人替你守著那些細碎的念想，像守著一整個春天的糖，等你回來，一起慢慢嘗。
離開倉庫時，陸延鎖上門，把鑰匙塞進蘇星晨手心。“以後你來管，”他說，“就像管著我們的日子。”
月光下，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手牽著手走過鋪滿紅布的院子，糖紙串在風裡輕輕搖晃，把倉庫裡的秘密，搖成了往後歲月裡，最甜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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