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籠罩著百草集。
白日裡的喧囂早已散去,坊市街道空曠寂靜,隻有偶爾傳來的更夫梆子聲和遠處不知名妖獸的啼鳴。
然而,在這片寂靜之下,白日裡那場短暫而血腥的衝突所激起的暗流,卻並未平息,反而在陰影中洶湧激蕩。
百草集西區,一片魚龍混雜、建築低矮密集的區域。這裡不像中心區那般受流雲宗嚴密管控,是三教九流彙聚之地。
一座不起眼、門麵卻異常厚重的宅院深處,燈火通明。
大廳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麵。
主位之上,坐著一個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眼角有一道猙獰刀疤直劃到下巴的中年男子。他身穿一件寬鬆的黑色綢袍,胸口用金線繡著一個猙獰的狼頭圖案。此刻,他臉色鐵青,一雙銅鈴般的眼睛布滿血絲,粗壯的手指用力捏著座椅扶手,青筋暴起,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他正是黑煞幫的幫主——屠烈,修為已達靈台境三重,以心狠手辣、睚眥必報聞名百草集。
下方,疤狼和幾名僥幸逃回來的嘍囉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渾身瑟瑟發抖,如同待宰的羔羊。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酒氣和一種令人不安的血腥味。
“化…化沒了?!”屠烈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帶著難以置信的暴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季,“你再說一遍!劉三…被一個小丫頭片子…一指頭點沒了?!連根毛都沒剩下?!”
“是…是…幫主!”疤狼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恐懼,“千真萬確!就…就那麼一下!一道灰光…三爺他…他就沒了!就剩下一撮灰!邪門!太邪門了!”
“廢物!一群廢物!”屠烈猛地一拍桌子,堅硬的鐵木桌瞬間被拍得四分五裂!他霍然起身,如同一頭發怒的雄獅,狂暴的靈壓讓跪著的幾人幾乎窒息!
“淬體五重!帶著一幫人!去收個保護費!不僅沒收到,還讓人宰了頭目,廢了一個,嚇跑一群!黑煞幫的臉都讓你們丟儘了!”屠烈的咆哮聲震得屋頂灰塵簌簌落下。
“幫主息怒!幫主息怒!”疤狼磕頭如搗蒜,“不是我等無能!是那…那對師徒太邪門!那小丫頭用的根本不是尋常手段!還有那個年輕的掌門,修為明明不高,力量卻大得離譜!而且…而且流雲宗的雲長老突然出現,明顯偏袒他們,還…還給了那小子客卿令牌!我們…我們不敢違逆流雲宗啊…”
“流雲宗…雲逸軒!”屠烈眼中凶光更盛,咬牙切齒,“媽的!又是這個老東西!處處跟我作對!”
他喘著粗氣,在大廳內來回踱步,如同一頭困獸。劉三的死讓他憤怒,但更讓他心驚的是那詭異的手段和流雲宗的插手。
“丹霞閣…林昊…青雲門…”他反複咀嚼著這幾個陌生的名字,眼中閃爍著陰晴不定的光芒,“查!給我狠狠地查!把他們祖宗十八代都給我查清楚!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敢在老子頭上動土!”
“是!幫主!”疤狼如蒙大赦,連忙應聲。
就在這時,一名心腹手下快步走進來,在屠烈耳邊低語了幾句。
屠烈眉頭一擰:“百草堂的趙掌櫃?他來乾什麼?讓他進來!”
片刻後,百草堂的掌櫃趙富貴,那微胖的臉上堆著謙卑的笑容,邁著小碎步走了進來,手裡還提著一個精致的禮盒。
“屠幫主,深夜打擾,恕罪恕罪。”趙富貴拱手笑道,將禮盒放在一旁,“聽聞貴幫今日有些…小麻煩,趙某特備薄禮,前來慰問。”
屠烈冷哼一聲,大馬金刀地坐回主位,斜眼看著趙富貴:“趙掌櫃消息倒是靈通。怎麼,來看老子笑話?”
“哎喲,屠幫主這是哪裡話!”趙富貴連連擺手,臉上露出同仇敵愾的表情,“咱們都是在這百草集混飯吃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今日那夥人,不僅傷了貴幫的兄弟,更是壞了咱們百草集的規矩!如此囂張,若不加懲治,日後誰還把咱們放在眼裡?”
他話鋒一轉,壓低聲音道:“不瞞屠幫主,那小子賣的什麼‘極品丹藥’,來路不明,價格低廉,已經嚴重影響了我百草堂的生意!此風絕不可長!”
屠烈眼中精光一閃,明白了趙富貴的來意。這是借刀殺人來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哦?那依趙掌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