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緩緩降臨。
演武場上那因晉級十六強名單而引發的巨大騷動,終於隨著人潮的散去而漸漸平息。隻留下空曠的擂台和滿地的狼藉,在漸冷的夜風中,無聲地訴說著白日裡的激烈與瘋狂。
大部分弟子都已離去,或為明日的苦戰養精蓄銳,或為今日的失利黯然神傷。
然而,在高台之上,那幾位負責監察小比的外門長老,卻並未像往常一樣,在初賽結束後便立刻離席。
他們依舊端坐在太師椅上,神情各異,目光都若有若無地,飄向告示牆上那個被無數人議論、質疑、甚至敬畏的名字——林夜。
沉默,在幾位長老之間蔓延。
最終,還是那位脾氣最為火爆、一向看不慣歪門邪道的王長老,率先打破了這份寧靜。
“哼!”他重重地一拍扶手,吹胡子瞪眼地說道,“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老夫主持外門小比十數年,從未見過如此荒唐之事!一個連靈力波動都微弱不堪的雜役弟子,竟然靠著這種投機取巧、純粹的運氣,混進了十六強!這……這簡直是我青雲宗外門的恥辱!”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憤怒與不屑,代表了場外絕大多數弟子的心聲。
“王師兄此言差矣。”
坐在他身旁,那位始終撫著胡須、眼神深邃的劉長老,卻緩緩地搖了搖頭,開口反駁道:“運氣,一次是運氣,兩次是巧合,可若是連續七八次呢?這世上,哪有如此連綿不絕的運氣?”
“那劉師弟你的意思是?”王長老沒好氣地斜睨了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劉長老的目光變得愈發銳利,他伸出手,指向演武場的中央,“此子,絕非表麵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低沉而充滿了穿透力:“你們隻看到了他被動挨打的狼狽,看到了他獲勝時的僥幸。可你們,看清他那如同老樹盤根般的下盤了嗎?”
“你們隻看到了他招式之拙劣,看到了他反擊之無力。可你們,感受到他那身橫練功夫,在重擊之下依舊穩如泰山的恐怖根基了嗎?”
劉長老接連兩個問題,讓在座的其他幾位長老,都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王長老眉頭緊鎖,哼聲道:“根基紮實又如何?空有一身蠻力,卻無半點實戰章法,不過是個比較耐打的沙袋罷了!你看他那幾場勝利,哪一場不是靠著對手自己失誤?不是踩了石子,就是自己腳滑,簡直可笑!”
“可笑嗎?”劉長老不為所動,眼神中反而閃過一絲精光,“王師兄,你我皆是修行數十載之人。你摸著自己的道心問一問,一個真正驚慌失措的少年,在麵臨力竭的對手時,他做出的本能反應,是胡亂揮舞,還是抓住那轉瞬即逝的、唯一的破綻,一擊製勝?”
“那孫浩的《疊浪掌》力竭瞬間,下盤出現的虛浮,前後不過半息!那馮三在高速移動中,支撐腳踝露出的空檔,更是稍縱即逝!可這個林夜,每一次看似‘巧合’的反擊,都恰恰打在了這唯一的、致命的破綻之上!這,真的是運氣二字,能夠解釋的嗎?”
劉長老的話,如同一記記重錘,狠狠地敲在了每一位長老的心上。
高台之上,再次陷入了沉默。
這一次,沒有人再輕易地反駁。他們都是經驗豐富之輩,經劉長老這麼一點撥,再回想起林夜那幾場戰鬥的細節,心中都不由得泛起了一股寒意。
是啊,一個人的招式可以拙劣,表情可以偽裝,但那種烙印在骨子裡的、對戰機的恐怖把握,是絕對偽裝不出來的!
“要麼,他是真的天運加身,受上天眷顧。”一直未曾開口的首席張長老,此刻終於緩緩開口,他的聲音沙啞而沉穩,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要麼……”
他深邃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長老,一字一頓地說道:
“大智若愚。”
“一個能將心性、實力、時機掌控到如此地步的少年……如果這一切都是他演出來的,那此子的心機城府,未免也太過可怕了些!”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