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奇城,七月飛雪,天地同悲。
這罕見的異象並非僅僅是為了祭奠一個少女的逝去,更是因為這座城市所積聚的汙穢與罪孽,已經達到了某個臨界點,引動了天地法則的悲鳴與……警示。
先有君王弑父,人倫儘喪,血染宮闈,那被掩蓋的真相如同腐爛的膿瘡,在皇城深處散發著惡臭。
今有世家逼女,父戮親女,一而再,再而三!斷生機,毀屍身,連那尚未成型、流淌著周家血脈的兩個月胎兒亦不放過!最終落得個屍骨無存,怨氣衝天!
極致的冤屈,無法化解的血仇,慘絕人寰的悲劇,以及施害者那愚昧而冷酷的罪業……所有這些負麵的、黑暗的、充滿絕望的能量,在比奇城的上空交織、盤旋、發酵,如同一個不斷膨脹的、汙穢的漩渦。
終於,在這天地降雪、法則震蕩的瞬間,那存在於古老傳說中、因極致怨恨而覺醒的恐怖之“靈”——孽,被這堪稱“完美”的溫床,再一次從無儘的虛無中,喚醒了!
它沒有實體,最初隻是一團無形無質、卻凝聚了世間最深沉惡意的意識。它貪婪地吸收著周府上空那幾乎凝成實質的怨氣與死意,吸收著比奇城中因弑君案而彌漫的不安與恐懼,吸收著這七月飛雪所代表的天地悲憤。
它“睜開了”那雙不存在卻仿佛能洞悉一切罪惡的眼睛,冰冷地“注視”著下方這座龐大而腐朽的人族首都。
“啊……多麼甜美的怨恨……多麼可口的罪業……”一種無聲的、仿佛來自萬靈慟哭的意念在虛空中回蕩,“比奇……人族的榮耀之地?分明是罪孽的溫床!正好……正好作為吾重臨世間的祭品!”
它感受到了那最核心、最熾烈的怨恨源頭——周府!那父親三次弑女的滔天罪業,那少女香消玉殞、屍骨無存的極致冤屈,正是孕育它的母體!
但,它不滿足於僅僅作為一個無形的“靈”。它要成為實體!要將這積攢了無數歲月的怨恨與力量,徹底釋放在這個令它“愉悅”的世界!它需要一具完美的容器,一個能與它這極致怨念產生共鳴的載體!
它的意念如同無形的觸手,瘋狂地掃過比奇城,掠過那些驚恐的凡人,掠過那些氣息駁雜的修士……最終,它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了城外某個方向!
那裡,有一股幾乎與它同源而生的、純粹到極致的——死寂與瘋狂!
那是一個心神徹底死去,靈魂支離破碎,隻留下無邊怨恨和毀滅欲望的存在!他的悲痛,他的絕望,他的瘋狂,是如此的美味,如此的……誘人!
“啊!看見了!”孽的意念中透出一股難以抑製的興奮與惡毒,“就是他!那個失去了摯愛,被至親逼入絕境,連最後一絲希望都被親手碾碎的……可憐蟲!”
它仔細地“品味”著那股縈繞不散的怨念,如同品嘗最醇厚的美酒。
“他叫什麼?嗯……讓我聽聽這世間對他的呼喚……夜……無……憂……”
“夜無憂!好名字!無憂?哈哈哈……從此你將與痛苦永恒相伴!”
更讓它欣喜若狂的是,在探查這股怨念的根源時,它發現了一個絕佳的“優勢”!
“啊!太好了!他還……竟然還是個孤兒!無父無母,無牽無掛!沒有家族氣運的庇護,沒有至親血脈的羈絆!這意味著……幾乎沒有能夠喚醒他理智、削弱我力量的‘錨’!”
“完美!簡直是完美的容器!”
孽那惡毒的“眼睛”死死地鎖定了夜無憂所在的方向,一個瘋狂而殘忍的計劃瞬間形成。
它不會立刻去占據那具身體,那太無趣了。它要像最耐心的獵人,先滋養他的怨恨,放大他的痛苦,看著他在這絕望的深淵中一步步沉淪,看著他被複仇的火焰燒儘最後一絲人性!
當他的靈魂被徹底染黑,當他的心中隻剩下對周家、對比奇、乃至對整個世界的恨意時……便是它,“孽”,與這完美容器徹底融合,以實體降臨,將這世間攪得天翻地覆之時!
“夜無憂……我親愛的容器……等著我……”孽發出無聲的獰笑,那團無形的惡意開始悄然朝著驚蟄和夜無憂離去的方向蔓延。
它要將自己的低語,植入那顆破碎的心;要將自己的力量,作為“複仇的禮物”,悄然贈予那個瘋狂的靈魂。
一場針對夜無憂,針對比奇,乃至針對整個瑪法世界的巨大危機,伴隨著這古老傳說中恐怖之“靈”的蘇醒,正式拉開了序幕!
驚蟄立刻通過通訊符聯係了璃月。遠在盟重雷炎洞穴的璃月感受到符文中傳來的急切與沉重,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動用珍貴的記憶套裝,強大的空間之力跨越千裡,精準地鎖定了驚蟄的位置。
光芒閃過,抱著昏迷不醒、渾身浴血的夜無憂的驚蟄,出現在了雷炎洞穴溫暖卻此刻顯得格外壓抑的空氣中。
“無憂!”
“天啊!怎麼會這樣?!”
留守在洞穴內的璃月、萬芳和淩美立刻圍了上來,看到夜無憂那副慘狀和無意識間依舊流露出的極致痛苦,無不花容失色,心痛如絞。她們小心翼翼地幫夜無憂清理傷口,換上乾淨的衣物,喂下療傷安神的丹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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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任何丹藥似乎都無法治愈他心神的創傷。
夜無憂始終睜著那雙空洞的眼睛,望著洞穴的頂部,沒有焦點,沒有神采,仿佛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
無論璃月如何溫柔低語,萬芳如何細心擦拭,淩美如何試圖用她獨特的方式逗弄,他都毫無反應,如同沉睡在永不醒來的噩夢之中。
恩琪留在忘仙島待嫁,敖子諾在龍宮安胎,太子和雷瑩、幽影和紫綰都在為自己的婚事忙碌……此刻洞穴內,能守護他的,隻有驚蟄和三位夫人。
時間在沉重的氣氛中一點點流逝。
第一個夜晚,驚蟄寸步不離地守在夜無憂床邊,紫眸中滿是疲憊與擔憂。
第二個夜晚,連續的精神緊繃和之前的消耗讓驚蟄也達到了極限,他靠在牆邊,本想隻是閉目養神片刻,極度的疲憊卻如潮水般將他淹沒,他沉沉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隻是片刻,驚蟄猛地驚醒!一種強烈的不安感讓他心臟驟縮,他立刻看向床邊——
床上,空空如也!
夜無憂,不見了!
“無憂!”驚蟄霍然起身,神識瞬間掃過整個雷炎洞穴,哪裡還有夜無憂的影子?隻在床邊,殘留著一絲微弱的、剛剛使用過的傳送符咒的空間波動。
“他去了比奇!”驚蟄臉色劇變,立刻就要追去。
“夫君!”璃月拉住了他,眼中滿是擔憂,“他現在心神崩潰,你去快去帶他回來,隻怕……”
驚蟄拳頭緊握,骨節發白,他知道璃月說得對。讓那樣的夜無憂獨自待在比奇,那個充滿痛苦回憶的地方,他如何能放心?
……
比奇城外,那棵他們曾經短暫棲身的大樹下。
夜無憂的身影在傳送光芒中顯現。他踉蹌著走到樹下,仿佛被抽乾了所有力氣,頹然跪倒在地。
冰冷的雪花依舊在飄落,覆蓋了地麵,也落在他單薄的衣衫上,但他卻感覺不到絲毫寒冷。身體的傷痛遠不及心死的萬分之一。
他抬起頭,茫然地看著虛空,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周秋燕的音容笑貌。
她嬌嗔時撅起的小嘴,她開心時彎成月牙的眼睛,她舞動怒斬時的颯爽英姿,她依偎在他懷裡訴說情話時的溫柔……還有最後,她魂魄消散前,那淒然決絕的告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