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凝固了。
老烈火臉上的暴躁、不耐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虔誠的狂熱和難以置信的激動!他粗糙的大手微微顫抖著,小心翼翼地、如同撫摸情人般撫過匣內那塊暗銀色的、流淌著星屑光輝的金屬塊。
“星…星…星隕神鐵?!”他的聲音嘶啞,帶著破音,如同風箱在劇烈拉扯,“真的是…傳說中…天外星辰之核?!”
他猛地抬頭看向離歌,眼神灼熱得幾乎要把人點燃,“烈九那老東西…他把鍛造神兵的方子給你啦?他自己都舍不得用!不…不對…是他娘的眼光毒啊!你莫非是他私生子?”
:“這哪跟哪啊,這位是這次論劍大會的頭名,晶石是封魔穀君王的賜福。神兵譜是烈九對他最後一劍殺死觸龍神的獎勵,什麼私生子啊。”西風域按住要發作的離歌解釋道。
老烈火點點頭繞著鐵砧,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又像發現了稀世珍寶的守財奴,嘴裡語無倫次地念叨著:“好東西…絕世好東西!老子打了一輩子鐵,做夢都想摸一摸這玩意兒!有了它…有了它…老子能打出什麼樣的神兵?!凝霜?煉獄?不不不…那都配不上它!它需要的是…是…”
他猛地抓住離歌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小子!烈九這根棍子!這麼重你都能拿起來,把這神鐵給我!老子要將它打造一把碎裂星辰的神兵!”
老烈火的狂熱感染了周圍,連空氣都仿佛灼熱了幾分。離歌能感受到這位傳奇鐵匠眼中那份純粹的、對至高鍛造藝術的追求。他沉聲道:“有勞前輩。”
“好!好小子!爽快!”老烈火仰天大笑,聲震屋瓦,“等著!給老子等上一晚上!明日早上,你來取劍!老子要閉關造神劍!誰也不準打擾!誰敢靠近老子的爐子十丈之內,老子把他的頭擰下來當風箱拉手!”
他一把抱起黑匣,如同抱著稀世珍寶,看也不看離歌和西風域,風風火火地衝回了鋪子深處,咣當一聲關上了厚重的隔熱門。
離歌和西風域相視一眼。西風域聳聳肩:“搞定!這老家夥看到寶貝就這德行,不過手藝絕對沒話說!明早,等著瞧好吧!”
解決了神兵之事,兩人又馬不停蹄趕往位於城中心的“城主府”偏廳——城主之位爭奪的報名登記處。
這裡同樣守衛森嚴,但憑借西風域的身份和烈九的令牌,報名過程異常順利。
登記官在厚厚的名冊上鄭重寫下“比奇·戰神殿:離歌、西風域”的字樣,並遞給他們兩枚代表參賽資格的玄鐵令牌。
回到血鴉府時,已是夕陽西下。府邸內燈火通明,戒備比白日更加森嚴。西風血鴉已得知神鐵交付老烈火之事,隻是微微頷首,再次叮囑二人養精蓄銳,便去處理堆積如山的城務。
離歌回到西風府為他安排的僻靜小院。一天的奔波,封魔石的冰冷邪氣在懷中隱隱散發,星隕神鐵交付後的期待,明日大典的凝重,各種思緒交織。他盤膝坐在榻上,試圖靜心調息。
然而,那種熟悉的、如同芒刺在背的感覺又來了!
透過小院花窗的縫隙,離歌那敏銳得可怕的感知清晰地捕捉到——就在院牆外不遠處的陰影裡,兩道極其微弱、卻帶著強烈好奇和…某種熾熱情緒的氣息,如同附骨之疽,陰魂不散!
正是那個叫“流沙”的少女和她的同伴!她們竟然一路跟到了血鴉府,甚至膽大包天地潛到了他的院子外麵!
一股無名火“噌”地竄上離歌心頭!沙巴克已是龍潭虎穴,明日更是生死難料,他肩負著守護封魔石、爭奪城主、鎮守地下城入口的重任!
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行事魯莽的小丫頭,不僅自身危險,更可能成為巨大的破綻和拖累!尤其是那個“流沙”,三番兩次的糾纏,下毒、跟蹤…簡直不可理喻!
忍無可忍!
離歌猛地睜開眼,眼中寒光乍現!他豁然起身,周身散發出冰冷迫人的氣息,裁決之杖仿佛感應到主人的怒火,紅綢無風自動!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院門,準備徹底解決掉這兩個煩人的“尾巴”,哪怕是用最粗暴的方式把她們扔出沙巴克!
就在離歌的手即將拉開院門的瞬間。
“哎哎哎!兄弟!息怒!息怒!”西風域如同鬼魅般從旁邊回廊閃了出來,一把按住了離歌的手腕。他臉上帶著誇張的驚恐表情,壓低聲音:“我的祖宗!你想乾嘛?拆牆還是殺人?外麵那倆小姑奶奶可碰不得!”
“礙事!”離歌聲音冰冷,試圖甩開西風域的手。
“我知道礙事!我都快被她們蠢哭了!”西風域死死拉住他,語速飛快,“但你想過沒有?她們能一路跟到這裡,還沒被我爹的血鴉衛當刺客剁了,本身就說明不簡單!尤其是那個紫衣服的‘流沙’,她那身潛行功夫,連我都差點著了道!背後肯定大有來頭!你現在衝出去,把她們打一頓扔出去?萬一惹惱了她們背後的勢力,在這節骨眼上給你使絆子,或者把她們抓回去告一狀,引來更大的麻煩,怎麼辦?咱們現在最需要的是低調!是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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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歌的動作頓住了。西風域的話雖然帶著一貫的誇張,但並非沒有道理。
沙巴克局勢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兩個少女的行蹤鬼祟,背景不明,貿然衝突確實可能引發不必要的變數。
“那你說如何?”離歌冷聲問道,但身上的殺氣收斂了些許。
西風域眼珠一轉,臉上突然浮現出那標誌性的、帶著點賤兮兮又高深莫測的笑容。他鬆開離歌的手,整了整衣襟,清了清嗓子,臉上瞬間切換成一副風流倜儻、熱情洋溢的表情。
“山人自有妙計!看我的!”他朝離歌眨了眨眼,然後猛地拉開了院門!
門外陰影裡,正扒著牆縫偷看的小骨和小仙嚇了一跳,像受驚的兔子般往後縮去。
西風域仿佛沒看見她們的驚慌,臉上堆起燦爛得晃眼的笑容,朝著陰影處朗聲道:“哎呀!這不是流沙姑娘和…這位小仙女嗎?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在這月黑風高…哦不,在這華燈初上的美妙夜晚,能在此邂逅二位佳人,實乃我西風域三生有幸!”
他誇張地行了一個貴族禮,然後直起身,笑容更加“真誠”:“二位姑娘想必也是初臨沙巴克,被這黃金之城的夜景所吸引?正好!我與離歌兄弟也覺府中煩悶,正欲出門領略一番沙巴克的繁華夜色。不知是否有幸,能邀二位佳人同行,共賞這沙漠明珠的璀璨燈火?也好讓我等儘一儘地主之誼?”
他一邊說,一邊用胳膊肘瘋狂地捅著旁邊臉色已經黑如鍋底的離歌,眼神瘋狂示意:配合!快配合!
離歌:“……”
他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看著西風域那張笑得像朵向日葵的臉,再看看陰影裡那兩個目瞪口呆、完全沒反應過來的少女,尤其是那個“流沙”瞬間亮得驚人的琥珀色眼眸…離歌隻覺得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和荒謬感席卷全身。
他握著裁決之杖的手,指節捏得發白。
最終,在西風域“快說話啊兄弟!”的眼神催促下,在少女那充滿無限期待和驚喜的目光注視下,離歌從牙縫裡,極其生硬、極其冰冷地擠出兩個字:
“…同去。”
這兩個字如同天籟之音,瞬間擊中了陰影中的小骨!
她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幸福直衝頭頂,眼前仿佛有無數煙花炸開!他…他邀請我了!離歌邀請我一起夜遊沙巴克!雖然…雖然話是西風域說的,但離歌他…他同意了!他還說了“同去”!
巨大的驚喜讓她完全忘了思考這邀請的突兀和詭異,小臉瞬間漲得通紅,心臟狂跳得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她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從陰影裡鑽出來,聲音因為激動而帶著顫抖和哭腔:“去…去!我去!”
旁邊的小仙看著好友這副完全沒救的、被“愛情”衝昏頭腦的樣子,再看看西風域那狐狸般的笑容和離歌那黑得能滴水的臉色,無力地捂住了臉,小聲哀歎:“完了…這沙巴克的夜…怕是要被你們幾個攪得雞飛狗跳了!”
沙巴克的夜晚,褪去了白日的喧囂與燥熱,卻煥發出另一種令人目眩神迷的魅力。
巨大的月亮如同銀盤高懸,將清冷的月輝灑遍這座黃金之城。
主街道兩側,無數形態各異的燈籠次第亮起:描繪著神話故事的走馬燈緩緩旋轉,散發著清香的蓮花燈漂浮在碧綠的護城河支流上,懸掛在酒樓簷角的巨大紅燈籠將周圍映照得一片暖融。
更有無數小販點起了明亮的晶石燈或火把,將售賣奇珍異寶、異域香料、風味小吃的攤位照得亮如白晝。
空氣中彌漫著各種誘人的香氣:烤肉在炭火上滋滋作響冒出的油脂焦香;異域香料燉煮的濃鬱湯羹氣息;剛出爐的烤饢和甜膩的蜜餞果子味道;還有街頭藝人表演噴火時殘留的硫磺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充滿活力與欲望的獨特氣味。
人流比白天更加洶湧,也更加放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