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海畔·漁火鎮
鹹濕的海風帶著漁獲的鮮腥味,拂過這座依偎在無妄海臂彎裡的小鎮。
許久未露麵的沃瑪和克清瑤帶著他們十六歲的兒子驚蟄,已在瑪法大陸遊曆了整整十七年。
從比奇城外的十裡長亭出發,踏遍青山,看儘滄海,足跡幾乎印滿了瑪法已知的每一寸土地。
如今,這小小的漁火鎮,成了他們旅途中的又一個驛站。
小鎮唯一的酒館“望潮居”裡,彌漫著劣質麥酒、烤魚和汗水的混合氣味。
粗獷的漁民、風塵仆仆的行商、曬得黝黑的船工擠滿了油膩的木桌,喧鬨聲幾乎要掀翻茅草屋頂。
沃瑪一家坐在角落一張稍顯乾淨的桌子旁。
驚蟄安靜地擦拭著一把樣式古樸、劍鞘上刻著細密星紋的長劍,動作沉穩專注,仿佛周圍的嘈雜與他無關。
他繼承了母親克清瑤的清秀輪廓,眉眼間卻又隱隱透著父親沃瑪年輕時的堅毅英俊外表,隻是氣質更加內斂沉靜,像一泓深潭。
十六歲的少年,身量已接近沃瑪,穿著簡單的亞麻布衣,卻自有一股難言的清貴氣度。
克清瑤正小口啜飲著一碗清淡的魚湯,歲月似乎格外優待她,眉宇間依舊可見當年比奇明珠的風采,隻是沉澱了更多的溫柔與從容。
她含笑看著兒子專注的側臉,又抬眼望向丈夫。
沃瑪正豎著耳朵,饒有興致地聽著鄰桌一個唾沫橫飛的海產商人吹噓他的見聞:
“……你們是沒瞧見那陣仗!盟重土城!好家夥,黃沙漫天的地界,如今人頭攢動,旌旗招展!比奇朝廷的龍旗,沙巴克的英雄旗,封魔穀的紫荊旗……連那神秘兮兮的諾瑪人,都派了使者!據說那蒼月山的日鴻門仙師弟子也來了!”
“為啥啊?為啥鬨這麼大動靜?”一個老漁民甕聲甕氣地問。
“嘿!為啥?‘天下第一武道大會’啊!”商人一拍桌子,聲音拔高八度,“朝廷和沙巴克聯手辦的!總冠軍,一千萬金幣!還有稀世珍寶——‘祝福寶石’!知道那是啥不?能讓你手裡的家夥事兒,砍人跟切豆腐似的!二十年才出一塊啊!”
“嘶——!”周圍響起一片抽氣聲。金幣和神兵利器,永遠是瑪法男人最熾熱的夢想。
商人得意地繼續:“更絕的是,專門設了個‘決賽生死演武’的場子!隻比生死!我還聽說啊,沙巴克這段時間是為了找什麼人……叫什麼‘雷神’?左胳膊上有天生的雷霆印子!嘖嘖,這懸賞加上比武大賽獎勵,誰不動心?”
“雷神?”沃瑪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紫色的眼眸深處,一絲久違的、屬於雷霆的銳芒悄然掠過,隨即又隱沒在溫和的笑意下。
他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兒子驚蟄的左臂——那裡衣袖覆蓋下,光滑的肌膚上並無烙印,但沃瑪深知,這孩子體內流淌的,是比他當年更純粹、更浩然的雷霆本源!
十幾年來,他將畢生所悟的雷係功法傾囊相授,驚蟄的天賦之高,連他都時常驚歎。
這孩子就像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隻待驚雷喚醒。
克清瑤敏銳地捕捉到了丈夫眼神的細微變化。她放下湯碗,輕輕按住了沃瑪放在桌上的手背,低聲道:“夫君?”
沃瑪反手寵溺地握住妻子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臉上露出一個帶著點狡黠和懷念的笑容,湊近她耳邊低語:“清瑤,聽見沒?‘祝福寶石’……那可是好東西。給驚蟄的‘孤星’配上,如虎添翼。”
克清瑤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柳眉微蹙:“你……你想讓驚蟄去參加那個比武大會?”
她聲音壓得更低,帶著母親本能的擔憂,“他才十六歲!那地方龍蛇混雜,臥虎藏龍,聽說連諾瑪族和魔族的高手都去了!太危險了!”
“十六歲怎麼了?”沃瑪挑眉,眼中閃爍著當年那個桀驁半魔的影子,“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已經是沃瑪寺廟裡那位......!何況……”
他看向依舊專注擦劍、仿佛置身事外的兒子,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驕傲,“我們的驚蟄,早已不是雛鳥。他的雷法,足以讓那些所謂的‘高手’大吃一驚。而且,公告說了,隻限二十五歲以下。這正合適!”
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循循善誘:“清瑤,我們帶他遊曆天下,看儘世間百態,不就是為了讓他成長嗎?真正的雄鷹,終要自己搏擊長空。盟重土城,彙聚天下英傑,正是最好的試煉場!不為那虛名,隻為那枚能助他神兵更進一步的寶石,也值得一去!況且……”
沃瑪的目光投向酒館窗外,仿佛穿透了小鎮的寧靜,看到了黃沙漫天的盟重土城,看到了那風雲際會的擂台。
“那‘雷神’的預言……我總覺得,與我們驚蟄,冥冥中或有牽連。去見識一下,也好。”
克清瑤看著丈夫眼中那熟悉的光芒——那是屬於江湖,屬於熱血,屬於對力量和未知挑戰的渴望。
她又看向兒子。驚蟄不知何時已停下了擦拭的動作,正平靜地看著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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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眼眸清澈深邃,像倒映著星光的海麵,沒有畏懼,沒有激動,隻有一種近乎澄澈的明悟。
他似乎早已聽清了父母的對話,等待著他們的決定。
克清瑤心中輕歎一聲。她知道,丈夫說得對。
驚蟄早已不是需要她時刻護在羽翼下的孩子。他體內沉睡的力量,需要更廣闊的天地去釋放和證明。
那枚祝福寶石,確實是他手中那把父親親手為他打造的“孤星劍”最佳的祭煉之物。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轉頭看向驚蟄,聲音溫柔卻帶著詢問:“驚蟄,你……想去嗎?”
驚蟄的目光在父母臉上停留片刻,最終落在窗外遙遠的海平線上。
他緩緩將“孤星劍”收入古樸的劍鞘,動作行雲流水。
“好。”少年清越的聲音響起,隻有一個字,卻帶著磐石般的堅定。
沃瑪咧嘴一笑,用力一拍桌子:“哈哈!這才是我沃瑪的兒子!小二!再來一壺好酒!今天高興!”
酒館的喧囂似乎在這一刻與他們無關。
克清瑤看著丈夫豪邁的笑容和兒子沉靜的側臉,心中的擔憂漸漸被一種複雜的情緒取代——有驕傲,有不舍,更有一份對未來的期待。
她知道,平靜的漁村生活即將結束。
下一站,將是風起雲湧的盟重土城。
屬於驚蟄的傳奇,或許,就從那演武的擂台上,正式拉開序幕。
窗外,無妄海濤聲依舊。
一艘巨大的海船正緩緩駛入簡陋的碼頭,那是通往更遙遠未知世界的渡船。
但現在,他們的航向,已悄然改變,指向了黃沙漫天的內陸深處,指向了那座即將見證新星崛起的古老土城——盟重。
寒鴉渡·葬神淵十六年前)
寒鴉渡,無妄海邊最荒涼險惡的絕地。
葬神淵,更是渡口深處一道深不見底、終年被狂暴雷霆籠罩的巨大裂穀。
傳說這裡是上古神魔隕落之地,狂暴的雷元素經年不息,形成一片生靈禁區。
沃瑪和身懷六甲的克清瑤,就藏身於裂穀邊緣一處天然形成的、被強大雷霆屏障保護的石窟中。
石窟外,是永不停歇的雷暴。
粗大的紫色、藍色、甚至金色的閃電,如同憤怒的狂龍,不斷從漆黑的雲層中劈落,狠狠砸在深淵之中,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將整個葬神淵映照得如同煉獄。
克清瑤臉色蒼白,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臨盆的痛苦讓她緊緊抓住沃瑪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