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幽影和紫綰手拉手上了頂樓，“靜思苑”的房門在身後輕輕合攏，將樓下的喧囂與暖光徹底隔絕。
門鎖“哢噠”一聲輕響，如同敲在紫綰緊繃的心弦上。
房內靜謐得能聽到彼此呼吸的聲音，奢華雅致的陳設和空氣中淡淡的安神香，此刻卻更像是一種無聲的催逼，讓她無所適從。
幽影鬆開了手。
紫綰立刻像隻受驚的雀兒，猛地向後跳開一步，背對著他，纖細的肩膀微微顫抖，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幾乎要撞破喉嚨。
她能感覺到臉頰燒得厲害，不用看也知道必定紅得不像話。腦子裡反複回放著幻境中那令人窒息的“圍觀”場麵……天哪！她當時怎麼會……
就在她羞憤欲絕、恨不得立刻施展魔族秘法遁地而逃時，身後卻傳來幽影平靜無波的聲音，聽不出絲毫情緒：“先去梳洗一下吧，溫泉池在那邊。”
紫綰一愣，下意識地“嗯”了一聲，幾乎是同手同腳地、僵硬地挪進了裡間的沐浴區。
溫熱的泉水氤氳著霧氣，她卻心亂如麻，胡亂浸泡了片刻，便匆匆起身，換上了房間裡備好的柔軟絲袍，整個過程腦袋都是懵的。
當她磨磨蹭蹭地走出來時，發現幽影也已經簡單梳洗過，換上了一身寬鬆的墨色寢衣，正背對著她，站在巨大的琉璃窗前，望著窗外烈焰城獨有的、被地火輝映得微微發紅的夜空。
他銀白色的發絲未完全擦乾，幾縷濕發隨意垂落額角，少了幾分平日的冷冽，多了幾分居家的慵懶隨意。
聽到她的腳步聲，幽影緩緩轉過身。
四目相對。
紫綰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又想躲開他的視線。
但這一次，幽影沒有給她機會。
他的目光沉靜而專注，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牢牢鎖定了她。他沒有立刻說話，隻是這樣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在絲袍包裹下微微顫抖的身形，看著她躲閃的紫眸中泫然欲泣的羞窘和不安。
沉默在精致的房間彌漫，每一息都顯得格外漫長。
就在紫綰幾乎要被這沉默逼得再次轉身逃跑時，幽影終於動了。
他朝她一步步走來，步伐沉穩，不急不緩，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讓紫綰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直到兩人之間僅剩一步之遙，他停下腳步。
然後，在紫綰驚愕的目光中，他忽然毫無預兆地單膝跪地，仰起頭，冰藍色的眼眸如同最純淨的冰川，倒映著她慌亂的身影，裡麵是前所未有的鄭重與虔誠。
這個動作，與他冷峻的外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充滿了令人心折的儀式感。
“綰兒，”他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卻清晰無比地傳入她耳中，“看著我。”
紫綰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忘了害羞，下意識地迎上他的目光。
“首先，為白日的‘疏忽’，讓你承受那般窘迫，是我的錯。”他直視著她的眼睛，沒有絲毫回避，語氣誠懇至極，“我未能第一時間察覺那些火苗皆是擁有靈智的精靈，未能護你周全，令你難堪。此事，錯在我。”
他頓了頓，冰藍色的眼眸中翻湧起複雜的情感，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但是，綰兒，若你因此便要疏遠我，厭棄我，甚至……後悔與我親近，我絕不答應。”
“我……”紫綰張了張口，想辯解自己並非厭棄他，隻是太過羞窘，卻被他抬手輕輕製止。
他的手並未碰到她，隻是一個請求傾聽的動作。
“你可知道，”他的聲音變得更低，仿佛穿越了無儘時空，帶著萬古的滄桑，“當我意識到，我們重逢後的第一次親密，竟是在……那般境況下……我心中是何感受？”
他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中竟似有冰裂之痕：“不是羞恥，不是尷尬。是……慶幸。”
“慶幸！你還慶幸？”紫綰喃喃重複，眼中滿是困惑。
“是，慶幸。”幽影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認真，“慶幸天地為證，萬靈為鑒！慶幸你我之情，熾熱坦蕩，無不可對人言！即便那是數萬精靈，它們看到的，也是我幽影炎爍）傾儘靈魂愛慕你、擁有你的證明！它們感受到的，是你我跨越生死輪回也未曾熄滅半分的情熱！”
他的話語如同熾熱的岩漿，滾燙地砸入紫綰的心湖，讓她渾身劇震。
“十幾萬年前，幽穀之中，我們連相愛都要躲藏，連擁抱都需隱秘，最終卻落得那般結局……”
他的聲音裡浸滿了前世冰冷的絕望與不甘，“那一箭穿心之痛，我至今記憶猶新！我最後悔的，不是死去，而是未能在那世俗偏見殺我們之前，堂堂正正地告訴全世界，你焰心，是我炎爍此生唯一摯愛！”
他猛地伸出手，緊緊握住紫綰冰涼微顫的手，力道之大，仿佛生怕她再次消失。
“所以，綰兒，”他的目光灼灼，如同燃燒的寒冰，直直看進她的靈魂深處，“若你覺得被窺視，被冒犯，那便讓它們看！若你覺得羞窘難當，那便讓我用往後餘生，千萬倍的寵愛與榮耀來補償你！但唯獨，不許你因此逃避我，推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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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重來的一世，我幽影發誓，再不會讓任何東西成為我們之間的阻礙！偏見不能，規矩不能，甚至……羞恥心也不能！”他的語氣霸道至極，卻蘊含著令人心顫的深情，“我們的愛，光明正大，生死無悔！彆說幾萬精靈圍觀，便是九天十地、神魔共鑒，我也隻要你！也隻愛你！”
“它們若覺得是景，便讓它們羨慕！若覺得是罪，”他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淩厲的鋒芒，“我便擔了這罪！為你，逆天改命，焚儘規則，我亦甘之如飴！”
這一番話，如同驚雷陣陣，劈開了紫綰心中所有的羞窘、不安和委屈。
她怔怔地看著跪在眼前的少年，看著他眼中那不容錯辨的、沉澱了十幾萬年孤寂與等待的熾熱愛意和近乎瘋狂的占有欲，前世的悲壯與今生的深情轟然交彙，淚水瞬間決堤。
是啊……他們在乎的到底是什麼？是彆人的目光？還是彼此失而複得的本身？
十幾萬年的等待，魂飛魄散的痛楚都熬過來了，區區一點尷尬，怎能成為他們之間的隔閡？
“嗚……”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撲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的脖頸，淚水洶湧而出，卻不是因為羞恥，而是因為巨大的感動和釋然，“我沒有厭棄你……沒有後悔……我隻是……隻是覺得太丟人了……嗚……”
她在他懷裡哭得像個孩子，將所有的不安和委屈儘數發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