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將計劃細細道來，王統領聽完卻突然放聲大笑，笑聲震得窗欞簌簌作響。他拍案而起，鎧甲鏗鏘：龍兄多慮了！與魔獸廝殺時，王某連腸子流出來都能塞回去再戰，區區向莫迪低頭算什麼？他一把扯開衣襟，露出胸膛上交錯的傷疤，每一道都泛著猙獰的暗紅色：隻要能換來科斯城太平，莫說假意投靠，就是要王某給他當馬凳都使得！二叔聞言，眼中閃過讚許之色，卻見王統領忽然收斂笑容，指節重重叩在桌上：隻是莫迪此人貪如饕餮......王兄且寬心。二叔說到“錢的事情，我那侄兒已經去辦了，我相信他會成功的。”
王統領正欲告辭，二叔卻抬手示意：且慢。他轉身對門外拍了拍手，沉聲道：抬進來。十名壯漢應聲而入，肩扛朱漆大箱，箱子落地時發出沉悶的金屬碰撞聲。二叔衣袖一拂，箱蓋齊開——刹那間金光耀目，銀輝流轉，整間書房都被映得煌煌生輝。王明遠倒吸一口涼氣，不自覺地後退半步。王統領雖久經沙場，此刻也不免瞳孔微縮——他半生清貧，統領府庫銀從未超過千枚黃金，何曾見過這般金山銀海，成堆的珠寶玉器？明日與莫迪談收糧之事，動作要快。二叔隨手抓起一把金錠，任其從指縫間叮當墜落，這些不過是開胃小菜。王統領突然朗聲大笑：龍兄就不怕王某卷款潛逃？他故意用靴尖踢了踢箱子，金銀相撞之聲清脆悅耳。二叔聞言，眼中精光暴漲。他猛地按住王統領的肩膀，聲音如鐵：能替傷兵擋刀的人，會為黃白之物折腰？能變賣祖傳寶劍接濟烈屬的人，會貪這區區浮財？手指力道加重三分，我龍宇軒這輩子，就賭王兄這顆赤子之心！
二人目光相接，片刻後同時爆發出酣暢淋漓的大笑。笑聲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王明遠望著父親難得舒展的眉宇，忽然覺得，這滿室金銀，竟都比不上此刻兩人肝膽相照的豪情來得耀眼。抬走！二叔大手一揮，明天就全靠王兄了。天色剛亮，城主府的金漆大門前還凝著晨露。管家提著衣擺匆匆穿過回廊，在莫迪寢室外躬身道：老爺，王振興在府外求見。王振興？莫迪正由侍女伺候著梳頭，聞言手一抖扯斷了幾根胡須，那個被我革職的又臭又硬的茅坑石來乾什麼？銅鏡裡映出他陰晴不定的臉色，這廝往日見我都橫眉冷對，今日莫非是來鬨事的？管家忙遞上十幾個銅板：他賞給通報下人這個。老奴看他態度恭謹，還特意換了身新衣裳。莫迪捏著十幾個銅板轉了轉，突然笑出一口黃牙：奇哉！那個寧可餓死也不肯低頭的硬骨頭，居然學會打點下人了？他甩開侍女的手，抓起桌上的翡翠鼻煙壺深深吸了一口，讓他去花廳等著，記得把護衛都調過去。管家剛要退下，又被叫住。莫迪眯著三角眼補充道：把上次他頂撞本官時拍壞的石桌搬出來，就擺在他座位旁邊。說著陰陰一笑，本官倒要看看，這塊茅坑裡的臭石頭，到底要演什麼戲碼。
晨曦透過雕花窗欞，在花廳的青石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王振興見莫迪踱步進來，立即起身，雙手抱拳深深一揖到地，腰彎得幾乎與地麵平行：草民參見城主大人，恭祝大人晨安。莫迪故意放慢腳步，錦緞官靴在王振興麵前停駐。他捏著嗓子，將字咬得極重：喲——這不是我們科斯城的統領大人嗎？今日怎麼得空來本官這寒舍啊？王振興保持著躬身的姿勢，聲音裡帶著前所未有的謙卑：大人明鑒，下官往日愚鈍，不識抬舉，屢次衝撞大人虎威。他抬起頭時，眼角竟泛著濕潤，昨夜輾轉反側，終於想通——在這科斯城裡，唯有跟著大人，才是正道。莫迪眯起三角眼，打量著這個曾經寧折不彎的硬漢。隻見王振興今日特意換了件半新的靛藍長衫，發髻梳得一絲不苟，連往日總是昂著的頭顱，油鹽不進，剛正不阿，不願和他同流合汙搞錢，此刻低垂著頭，向他屈服態度，心裡很高興，語氣緩和了幾分，起來吧，來人上茶。踱到主座前甩袖坐下，說說，今天找我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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