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鎮感受著丹田裡那股暖洋洋的氣流,像隻吃飽了曬太陽的貓,愜意地眯了眯眼。
外麵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緊接著是尖細的嗓門,跟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雞似的:
“桂公公!桂公公!”
“大喜,大喜啊!天大的喜事!”
那聲音裡透著一股子急不可耐的巴結勁兒。
朱鎮眉梢一挑,不慌不忙地將寢衣的最後一顆盤扣扣上,這才慢悠悠地踱到門口,伸手“吱呀”一聲拉開了房門。
“嚷嚷什麼?一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個安穩覺了?”
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身子歪歪斜斜地靠在門框上,眼皮半耷拉著,活像隻沒睡醒的貓頭鷹。
門外呼啦啦站著四個太監,跟四根等候檢閱的細竹竿似的。
一見朱鎮這副尊容,四人齊刷刷地矮了半截,躬身行禮,動作整齊劃一,像是排練過無數遍。
“奴才給桂公公請安!恭喜桂公公,賀喜桂公公!”聲音洪亮,震得門框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
為首的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太監,一張臉笑得跟雨後初晴的菊花似的。
朱鎮懶洋洋地斜睨著他們:“哦?喜從何來啊?”
他頓了頓,拖長了調子:“莫不是哪位主子賞了你們幾塊碎銀子,撿了天大的便宜?”
那中年太監笑得更賣力了,腰彎得像隻煮熟的蝦米,往前湊了一小步,聲音壓得低低的。
透著一股子神秘兮兮的勁兒:“桂公公,您這話可就說小了!這樁喜事,比撿幾百兩金元寶還金貴!”
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瞄著朱鎮的臉色,繼續道:“太後娘娘方才頒下了懿旨,說是……說是那海大富,海公公……”
說到這,他故意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帶上了幾分幸災樂禍的惋惜:“呃,不幸染了惡疾,一命嗚呼了!”
“太後娘娘體恤您,這尚膳監副總管太監的肥缺……哦不,是重任,就落在桂公公您的肩上啦!”
他說話時,唾沫星子橫飛,眼角的餘光不住地往朱鎮臉上瞟,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麼。
朱鎮心頭微微一跳,隻是淡淡地“唔”了一聲。
“海大富死了?”朱鎮像是剛反應過來,揉了揉眼睛,“怎麼說沒就沒了?莫不是吃錯什麼東西了?”
旁邊一個尖嘴猴腮、眼珠子亂轉的太監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出來,搶著接話,聲音拔高了八度,尖利得能劃破人的耳膜:
“可不是嘛!桂公公您這叫時來運轉,洪福齊天!”
“太後娘娘慧眼識珠,早就看重桂公公您的才乾了!”
“這不,海大富前腳剛咽氣,後腳恩典就下來了!”
“奴才們一得了信兒,連早點都沒顧上吃一口,就巴巴地趕來給您道喜了!”
他一邊說,一邊拿袖子擦了擦額角並不存在的汗,繼續吹捧:“往後桂公公您統領尚膳監,那真是咱們尚膳監上下幾百口人天大的造化!燒高香都求不來的福氣!”
這馬屁拍得。
朱鎮斜了他一眼:“是嗎?我怎麼不知道我在你們眼裡這麼金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