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鎮從康親王府出來,玉花驄四蹄翻飛,一路暢通無阻,直奔紫禁城。
進了宮門,朱鎮也未耽擱,徑直往養心殿去了。
他如今是禦前紅人,首領太監,出入宮禁,已是家常便飯。
“奴才小桂子,給皇上請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養心殿內,朱鎮一個標準的打千行禮,聲音洪亮,中氣十足,哪裡還有半分先前“大病初愈”的虛弱模樣。
書案後,玄燁正埋首於一堆奏折之中,聞言,頭也未抬,隻是淡淡“嗯”了一聲。
“起來吧。”他聲音平穩,聽不出喜怒,“差事辦得如何了?”
朱鎮麻利起身,躬著身子湊上前去。
“回皇上的話,奴才昨日先去了索額圖索大人府上。”
他壓低了聲音,帶著幾分神秘兮兮的語氣,“索大人說了,鼇拜那老賊的家產、田產,他已經派人清點得七七八八,變賣的變賣,入庫的入庫。”
“賬冊都做得妥妥帖帖的,就等您得閒了,親自過目呢!”
玄燁手中朱筆微微一頓,抬起頭,目光落在朱鎮臉上。
“哦?有多少?”
朱鎮眼珠子一轉,故意做出一副咋舌的模樣,伸出手指比劃著:“索大人跟奴才透了個底,說是林林總總加起來,怕不是得有……上百萬兩銀子呢!”
他嘖嘖兩聲,“皇上,您是不知道,鼇拜那老賊,可真他娘的能貪啊!”
玄燁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卻不動聲色。
上百萬兩?
好個鼇拜!
朱鎮見玄燁神色,心中暗笑,這小皇帝,怕是想不到鼇拜有這麼多家財。
他又繼續彙報道:“奴才從索大人府上出來,又去了趟康親王府。”
“想著上次反賊劫獄的事兒,怕王爺那邊還有什麼疏漏,彆再讓那些無法無天的反賊鑽了空子。”
玄燁眉毛一挑:“康親王府那邊,如何?”
“皇上聖明!”朱鎮立刻接口,臉上露出幾分誇張的敬佩,“康親王如今可是把王府守得跟鐵桶似的!”
“奴才一進去,好家夥,多了不少生麵孔的武師護院!”
“一個個膀大腰圓,太陽穴鼓鼓囊囊,一看就是江湖上的頂尖好手!”
他壓低了聲音,帶著幾分神秘道:“王爺跟奴才私下裡說,這些高人,都是他自個兒掏腰包,從五湖四海請來的。”
“就是怕再出上次那種岔子,丟了皇家的臉麵。”
玄燁聞言,臉上神色稍緩,輕輕“嗯”了一聲。
朱鎮眼珠一轉,繼續說道:“奴才尋思著,這也是個打探消息的好機會啊!”
“那些江湖漢子,平日裡走南闖北,消息靈通,說不定知道些天地會反賊的動向。”
“於是,奴才便……便借著查案的名頭,跟那些江湖豪傑們多喝了幾杯,套套近乎,也好為皇上分憂。”
他說到“多喝了幾杯”時,臉上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笑容,仿佛真是為了公務才“貪杯誤事”一般。
玄燁何等聰明,哪裡聽不出他話裡的意思,隻是淡淡一笑,並未點破。
“哦?那你可曾從那些江湖人口中,探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玄燁問道。
朱鎮立刻精神一振,臉上露出一副與有榮焉的得意表情:“皇上!您是不知道!”
“那些江湖漢子,一聽奴才是您身邊的人,那叫一個敬佩!一個仰慕!”
他學著江湖人的粗豪口氣,比劃著手勢:“他們都說,當今皇上年紀雖輕,卻能力排眾議,當機立斷,一舉擒獲了鼇拜那權傾朝野的奸賊!”
“那真是……真是少年英雄,英明神武,千年不遇的聖君啊!”
這番馬屁,拍得玄燁龍心大悅。
他雖然表麵上依舊平靜,但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和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卻瞞不過朱鎮的眼睛。
哪個少年不慕艾,哪個帝王不喜功?
尤其是被那些素未謀麵的“江湖豪傑”如此稱讚,玄燁心中自然是受用無比。
他放下朱筆,身子往後靠了靠,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向往與……些許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