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鎮聽完徐天川的稟報,眼中精光一閃,當即拍板。
“走,咱們去瞧瞧。”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也讓咱們的太後娘娘,好好見識見識,什麼叫‘人間’。”
......
馬車輾轉前行半日。
在一片荒草叢生的院落前緩緩停下。
門前,一棵早已枯死的歪脖子老槐樹,光禿禿的枝椏扭曲地伸向天空,像一隻隻絕望的鬼手。
風吹過,枝椏間發出“嗚嗚”的怪叫,像是在訴說著什麼不為人知的冤屈,又像是在警告著生人勿近。
徐天川跳下馬車,警惕地四下打量了一番,對著車內低聲道:“東家,到了。”
朱鎮“嗯”了一聲,掀開車簾,也下了車。
走上前去敲門,“誅殺鼇拜者來訪,莊三少奶奶何不現身一見。”
果然不一會,這院門就開了。
院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身著縞素、麵容憔悴卻眼神堅毅的年輕女子走了出來。
她身後,還跟著十數名同樣素服的婦人,老少皆有,個個神色警惕,帶著幾分死寂。
“你們是何人?”為首的女子聲音沙啞,目光在朱鎮一行人身上掃過,最後停在朱鎮臉上。
朱鎮一拱手,聲音平靜:“敢問,可是莊三少奶奶?”
女子身子微微一震,眼中閃過一絲驚疑,卻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朱鎮繼續道:“在下朱鎮,天地會青木堂香主。今日受故人所托,特來拜祭明史一案中屈死的江南名士英魂,也為看望諸位遺孀。”
“天地會?”莊三少奶奶眼中警惕更甚,“我們與天地會素無瓜葛,各位請回吧,我們也不知什麼明史案。”
朱鎮也不惱,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遞了過去:“鼇拜已為我所誅。朱某此來,並無惡意,隻為上柱香,聊表寸心。”
“鼇拜……死了?”莊三少奶奶接過令牌的手微微顫抖,旁邊一個年長的婦人更是驚呼出聲,隨即又死死捂住了嘴。
“鼇拜那奸賊,當真死了?”莊三少奶奶抬頭,目光灼灼地盯著朱鎮。
朱鎮點頭:“千真萬確。我親手取了他的狗命。”
莊三少奶奶深吸一口氣,似乎在極力平複內心的激動。她側身讓開道路:“既是恩人,請進吧。”
朱鎮對身後的琪琪格道:“琪琪格,來看看鼇拜造的孽!”
琪琪格在紅珠和綠柳的攙扶下,臉色蒼白如紙,但那微微顫抖的身形,顯示著她內心的不平靜。
一行人跟著莊三少奶奶走進院內。
院子極大,卻荒草叢生,一片破敗景象。正屋的門窗都已朽壞,風一吹,發出“吱呀呀”的怪響。
繞過正屋,赫然是一座巨大的靈堂。
靈堂內,密密麻麻,擺放著數百個靈位,每一個靈位前,都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青煙嫋嫋,陰氣森森。
琪琪格何曾見過這等陣仗,嚇得腳下一軟,幾乎癱倒,幸得紅珠和綠柳眼疾手快,將她扶住。
她透過麵紗,看著那一眼望不到頭的靈位,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渾身冰涼。
“這些……”她聲音帶著顫音,幾乎說不出話來。
莊三少奶奶眼中閃過一絲悲憤,“這些,都是因《明史》一案,被鼇拜那奸賊屈殺的江南士子!”
“七十餘家,數百口人,無論老幼,儘數屠戮!”
“淩遲、腰斬、滅族……手段之殘忍,罄竹難書!”她聲音哽咽,眼中淚光閃爍。
朱鎮目光冷冽,掃過那些靈位,緩緩道:“一部《明史》,牽連江南江北數百士子!淩遲處死!滅門絕戶!”
“隻因書中幾句不合你們這些韃子心意的話,便要將人剝皮抽筋,趕儘殺絕!”
他的聲音不高,卻如同重錘一般,狠狠砸在琪琪格的心頭。
琪琪格嬌軀劇顫,麵紗下的臉龐早已血色儘褪。
朱鎮轉向莊三少奶奶,沉聲道:“三少奶奶,這些年,辛苦你們了。”
莊三少奶奶擦去眼角的淚水,慘然一笑:“若非如此裝神弄鬼,對外宣稱此地乃凶宅,我等孤兒寡母,又如何在鼇拜那奸賊的爪牙遍布之下,苟延殘喘至今?”
“此地,名為歸安,我們卻無一日心安。”一個年長的婦人悲聲道,“夜夜夢見親人慘死之狀,日日活在恐懼之中,生不如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