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廚房送來了幾樣精致的素齋。
大雄寶殿偏殿之內,一燈如豆。
朱鎮、陳近南、晦聰方丈三人,圍著一張簡陋的方桌,相對而坐。
桌上擺著幾樣清淡的小菜,一壺清茶。
“大哥,方丈師兄,請。”朱鎮提起筷子,隨意夾了一筷子青菜。
陳近南與晦聰也動了筷。
三人默默用著齋飯,各懷心事。
飯畢,小沙彌撤去碗筷,又重新沏上了一壺熱茶。
晦聰方丈看了看天色,起身道:“夜深了,老衲便不打擾二位施主敘舊了。”
“有勞師兄了。”朱鎮起身相送。
陳近南也起身道:“多謝方丈師伯。”
待晦聰方丈離去,禪房內便隻剩下朱鎮與陳近南二人。
燭光搖曳,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
“賢弟,”陳近南端起茶杯,目光落在朱鎮那張年輕卻帶著幾分滄桑的臉上,心中感慨萬千。
“大哥,”朱鎮也端起茶杯,與陳近南輕輕一碰,“今夜,你我兄弟,當不醉不歸……哦不,以茶代酒,徹夜長談。”
陳近南微微一笑,呷了口茶,隻覺得一股暖流順著喉嚨滑下,驅散了些許深秋的寒意。
他看著朱鎮,越看越是覺得這個義弟身上充滿了謎團。
年紀輕輕,武功卻深不可測,行事更是……膽大包天,匪夷所思。
偏偏,又能於細微處洞察人心,於大局之上有著超越年齡的遠見。
“賢弟,”陳近南放下茶杯,沉吟片刻,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方才所言,那‘殺龜大會’,當真……當真有那麼大的凶險?”
朱鎮挑了挑眉,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大哥,您是久經沙場的老江湖,這其中的彎彎繞繞,難道還看不明白?”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凝重了幾分:“小弟我雖然年輕識淺,但也知道,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那吳三桂,能在雲南割據一方,稱王稱霸,豈是易與之輩?”
“他能容忍一群烏合之眾,商議著如何取他性命?”
陳近南聞言,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
是啊,吳三桂何等人物?
引清兵入關,殺死永曆帝,手上沾滿了漢家兒女的鮮血。
此等梟雄,心狠手辣,豈會坐以待斃?
“賢弟的意思是……”
“大哥不必過於憂慮。”朱鎮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小弟我雖然人微言輕,但今日既然與大哥說破此事,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莫測的笑容:“這渾水,小弟我……也想去趟一趟。”
陳近南聞言,猛地停下腳步,難以置信地看著朱鎮:“賢弟,你……你也要去?”
“自然要去,大哥彆忘了我還是你麾下青木堂堂主呢。”朱鎮點了點頭,語氣輕鬆。
“這熱鬨,不看白不看。”
陳近南看著朱鎮那副渾不在意的模樣,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擔憂。
“賢弟,為兄聽晦聰師伯說你武功高強。但那河間府,如今怕是已成了龍潭虎穴,你……”
“大哥放心。”朱鎮再次打斷他的話,臉上露出一絲自信的笑容。
“這天下,能讓小弟我吃虧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臉上露出一絲鄭重:“大哥,其實……小弟我還有幾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剛才方丈師兄在,未曾向大哥稟明。”
陳近南聞言,心中一動,知道朱鎮這是要對他推心置腹了。
“賢弟但說無妨,你我兄弟,何分彼此。”
朱鎮點了點頭,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像是隨口提起一般,淡淡道:“大哥,前些時日在五台山出家順治,……偶感風寒,歸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