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四月,上海水產大學的校園裡鬱鬱蔥蔥,彌漫著花草的清香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從養殖實驗基地飄來的獨特氣息。陳遇幾乎以實驗室為家,他對那組表現出潛力的餌料配方進行了多輪優化,實驗漸入佳境,但也意味著更繁瑣的重複和更精細的觀測。
這天下午,陳遇正全神貫注地在顯微鏡下觀察魚苗腸道切片,試圖尋找餌料消化情況的微觀證據。趙強咋咋呼呼地衝了進來,手裡拎著兩根簡陋的竹製釣竿:“老陳!彆鼓搗你那些小魚苗了!快!氣象站後麵那個景觀湖,聽說前幾天放了一批鯽瓜子小鯽魚),咱去甩兩杆!放鬆放鬆!”
陳遇頭也沒抬:“不去,數據還沒記錄完。”
“哎呀,數據啥時候不能記!勞逸結合懂不懂?”趙強不死心,湊過來壓低聲音,“我跟門衛大爺打聽好了,這個點沒人管!咱速戰速決!”
陳遇被他吵得沒辦法,心想正好觀察一下不同環境下魚對類似餌料的反應,便隨手用小勺舀了一點自己正實驗的、帶著特殊植物清香的餌料粉,用湖水調了調,算是答應了。
兩人鬼鬼祟祟地溜到景觀湖邊,剛下竿沒多久,陳遇那加了“特效”的餌料就引來了魚群。趙強那邊還毫無動靜,陳遇這邊已經開始接連上魚,雖然都是巴掌大的小鯽魚,但也足夠讓趙強眼紅。
“我靠!老陳你不地道!出來玩還開掛!用的啥秘密武器?快分我點!”趙強急得直跳腳。
陳遇無奈,隻好把餌料分他一半。果然,趙強那邊也很快開了張。兩人正玩得興起,突然聽到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哪來的小赤佬!敢在這裡釣魚!給我站住!”
隻見後勤處的一位老師傅怒氣衝衝地跑來。兩人嚇得魂飛魄散,手忙腳亂地收竿。趙強反應極快,抓起魚護和陳遇的餌料罐,喊了聲“風緊扯呼!”,拔腿就跑。陳遇緊隨其後,兩人以百米衝刺的速度狂奔,耳邊風聲呼嘯,還能聽到老師傅在後麵氣喘籲籲的罵聲。
一直跑到宿舍樓後牆根,兩人才扶著膝蓋大口喘氣,看著對方狼狽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嚇…嚇死我了…”趙強上氣不接下氣,“這要被抓到,非得通報批評不可!”
“你還說!魚竿呢?”陳遇忽然發現手裡隻剩半截魚竿,顯然是在狂奔中壯烈犧牲了。
趙強一愣,撓撓頭:“光顧著拿魚和餌料了…竿好像扔那兒了…沒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誒,你這餌料真神了!比我在東北用的都好使!啥配方?能批量生產不?咱倆合夥在校內偷偷賣?”
陳遇哭笑不得,看著手裡那罐惹禍的“特效餌料”,心想這要是讓蔣教授知道他用尚未成熟的實驗品來偷釣景觀湖的魚,不知作何感想。這次“勞逸結合”的代價,有點慘痛。
實驗室的工作雖緊張,但也並非全是嚴肅。陳遇需要定期清理養殖實驗桶的池底糞便和殘餌,這是個又臟又累的活兒。有一次,他正戴著手套埋頭苦乾,同課題組一位性格活潑的南方女生李雯過來取樣,看到他的樣子,忍不住打趣道:“陳遇,你這真是‘為魚消得人憔悴,又掏糞便又撈灰’啊!咱們蔣門弟子,真是能文能武!”
陳遇直起腰,擦了擦額頭的汗,一本正經地回答:“師姐,此言差矣。這叫‘近魚樓台先得月,深入基層搞科研’。”
他的反應讓李雯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清脆的笑聲:“可以啊陳師弟!沒看出來還挺有急才!你這‘基層’可真夠基層的!”實驗室裡其他幾個人也被逗笑了,沉悶的氣氛頓時活躍了不少。這個小插曲讓陳遇意識到,科研生活雖然枯燥,但樂觀和幽默感是最好的調劑劑。
他與北方的通信依舊頻繁。在給孫宇的信中,他除了討論數據,還繪聲繪色地描述了“景觀湖逃亡事件”。孫宇回信時,先是嚴謹地批評了這種行為不符合實驗室安全管理條例,並詳細分析了可能帶來的樣本汙染風險和數據偏差,但信的末尾,筆鋒一轉,寫道:“…然,觀你所述餌料之效,於極端條件下偷釣、驚擾)仍顯強勢,或可從‘應激狀態下魚類攝食行為’角度稍作思考,亦不失為一意外收獲。另,趙強同誌奔跑速度數據可否提供?或可用於構建‘被追逐情況下生物逃逸模型’…”陳遇讀著這封充滿理性與冷幽默的回信,忍不住笑出聲。
而給王小虎的信裡,這件事則被描述得更加驚險刺激,仿佛一場生死追逐。王小虎回信充滿了驚歎號和生動的擬聲詞:“遇哥!你也太猛了!敢在學校裡‘野釣’!還跑贏了後勤處大爺!牛逼!雖然丟了竿有點慘…)你這餌料要是能做成,以後咱兄弟出去釣魚,還不是橫著走?啥時候能量產?我給俺們這邊釣友吹吹風!”字裡行間充滿了羨慕和向往,仿佛錯過了一場偉大的冒險。
甚至在與林莉的通信中,他也略帶自嘲地提到了這件糗事。林莉的回信很快抵達,信紙上仿佛還帶著她的笑意:“…看了你的信,真是又好笑又擔心!以後可不能再這樣冒險了,被抓到多不好。不過…聽起來你的餌料效果真的很不錯呀?都到了能讓人‘鋌而走險’的程度了?開玩笑的!)但是說真的,陳遇,如果效果這麼顯著,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它真的很有價值?不僅僅用於養殖,甚至…?”她沒有明確寫下去,但那個省略號,卻讓陳遇的心跳漏了一拍。商業價值?他從未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他的初衷始終是技術突破和那個更大的夢想。但林莉的話,像一顆投入湖麵的石子,在他心中漾開了圈圈漣漪。
他忽然想起林莉之前信裡提到的關於品牌、專利的想法。那些他當時覺得有些遙遠的概念,此刻似乎變得清晰了一些。他鋪開信紙,第一次真正認真地開始思考並回複林莉關於“商業”的話題:“…莉莉,你說的或許有道理。如果配方最終證明穩定有效,或許…真的可以嘗試申請專利保護?雖然過程可能很複雜…關於品牌,我暫時還沒有太成熟的想法,你覺得魚和冰晶的元素結合怎麼樣?既能體現漁業,又能呼應我們冰釣的起點…”
寫到這裡,他停下筆,看著窗外。夕陽給校園鍍上了一層金色。他的生活似乎正發生著微妙的變化,不再僅僅是實驗室、數據和遠方的夢想,一些更實際、更貼近市場的東西,正通過一封封書信,從北方那座宏大的城市,悄然湧入他的世界,帶來新的可能和挑戰。而這一切,都始於一次令人捧腹的“實驗室驚魂”和狼狽的“景觀湖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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