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展會的硝煙尚未完全散去,其帶來的影響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漣漪正一圈圈擴散。來自歐洲專業渠道的訂單增長,是對“旭遇”務實技術路線的肯定,但也帶來了新的壓力——如何保質保量地完成生產,尤其是搭載了慕尼黑新技術理念的“軒轅之翼·韌”和“掠食者·破浪·盾”的初期量產。
王小虎的生產車間,再次成為了整個“旭遇”關注的焦點。與之前因原料斷供而陷入的沉寂不同,此刻的車間裡彌漫著一種混合著期待與緊張的灼熱氣氛。改造後的微型生產線已經就位,來自慕尼黑的生物基界麵改性劑和低溫固化催化體係,以及江西“景耀新材料”提供的高純度矽鋁氧化物粉體,如同等待檢閱的新兵,被小心翼翼地存放在恒溫恒濕的原料庫裡。
“都給我打起精神!眼睛瞪得像銅鈴!”王小虎穿著沾滿油汙的工裝,嗓門比車間的機器轟鳴聲還響,在生產線上來回巡視,“這可是咱們翻身仗的第一槍!誰要是掉了鏈子,耽誤了遇哥和孫工他們的大計,彆怪我老王翻臉不認人!”
工人們深知肩上擔子的分量,操作起來格外謹慎。碳布預浸料的製備,纖維的鋪層角度和張力控製,低溫固化爐的溫控曲線……每一個環節都要求近乎完美的精確。孫宇和李文博幾乎常駐車間,與王小虎一起,盯著每一個關鍵工序,記錄數據,隨時調整參數。
然而,新技術從實驗室走向量產,注定不會一帆風順。
第一次小批量試產,“軒轅之翼·韌”的竿坯在低溫固化後,出現了局部區域結合不良,導致竿身存在細微分層的問題。良品率低得可憐。
“怎麼回事?!”王小虎看著檢測報告,急得眼睛都紅了,一把抓過當班的工藝員,“溫度!壓力!時間!是不是哪個參數沒盯緊?!”
工藝員委屈地辯解:“王廠長,都是嚴格按照孫工給的參數來的啊!一分不差!”
孫宇拿起有問題的竿坯,仔細檢查著斷口,眉頭緊鎖:“不完全是工藝參數的問題。可能是生物基改性劑與我們的環氧樹脂體係,在放大生產時,分散均勻性出現了問題。實驗室小鍋炒菜和大鍋飯,終究是有區彆的。”
李文博補充道:“還有‘景耀’的粉體,粒徑分布和表麵活性,可能也需要針對我們的工藝進行微調。直接使用,兼容性還是不夠理想。”
挫折,如同冷水澆頭。車間裡剛剛燃起的熱情,瞬間被壓了下去。工人們看著那些報廢的竿坯,眼神中充滿了沮喪。
“遇哥……”王小虎拿著報告,聲音沙啞地給陳遇打電話,帶著深深的自責,“……第一次試產,沒……沒成。良品率太低,是俺沒抓好……”
電話那頭,陳遇沉默了幾秒。他能想象到車間裡此刻低落的氣氛,也能感受到王小虎那份恨不得以身相替的焦急。
“虎子,”陳遇的聲音沉穩,聽不出一絲責備,“新技術轉化,哪有一蹴而就的?失敗了,就找出原因,解決問題。彆慌,也彆給工人們太大壓力。告訴孫工和文博,不要怕失敗,大膽試,大膽改!需要什麼支持,公司全力保障!我相信你們,一定能啃下這塊硬骨頭!”
陳遇的信任和理解,如同一塊穩重的壓艙石,讓王小虎慌亂的心稍稍安定下來。他掛斷電話,深吸一口氣,轉身對著垂頭喪氣的工人們吼道:“都聽見了吧?遇哥信咱們!一次不成,就再來一次!十次不成,就一百次!都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孫工,李工,咱們接著乾!找出毛病,改了它!”
在陳遇的鼓勵和王小虎的帶動下,車間裡的士氣重新凝聚。孫宇和李文博立刻組織技術團隊,對失敗原因進行徹夜分析。他們重新優化了改性劑的添加和分散工藝,與“景耀”的技術人員遠程聯動,對粉體進行了表麵改性處理。王小虎則帶著工人,對生產線的每一個環節進行再檢查、再校準。
第二次試產,分層問題基本解決,但竿身的重量和平衡感出現了偏差,未能達到設計預期。
第三次試產,重量問題改善,但低溫固化時間控製不佳,導致部分竿坯強度未完全發揮。
第四次……
每一次試產,都是一次淬煉。失敗、分析、調整、再嘗試……循環往複。車間裡的燈光常常亮到深夜,與研發中心的燈火遙相呼應。王小虎的眼窩深陷,孫宇和李文博的嗓音沙啞,工人們的臉上寫滿了疲憊,但眼神中的執著卻愈發閃亮。
陳遇沒有過多地親臨一線指揮,他深知此刻過多的乾預反而會擾亂孫宇他們的節奏。他將主要精力放在了穩定大局和疏通外部環節上。他親自與幾家重要的歐洲經銷商進行視頻會議,坦誠地溝通了新產品量產初期可能麵臨的交付壓力,贏得了對方的理解和支持;他敦促周凱,持續釋放“旭遇”潛心打磨產品、不追求短期噱頭的正麵信息,維持市場期待;他更是叮囑林莉,務必保障好研發和生產一線人員的後勤,食堂加餐,安排輪休,絕不能讓大家累垮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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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溫暖,也在這段攻堅克難的日子裡,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
這天晚上,陳遇又是很晚才回到家。推開家門,客廳裡隻留了一盞溫暖的壁燈。林莉還沒睡,在沙發上一邊看書,一邊等他。安安已經在嬰兒床裡睡得香甜,希希的房間也靜悄悄的。
“回來了?廚房溫著湯,我去給你盛一碗。”林莉放下書,站起身。
陳遇拉住她的手,讓她坐下:“彆忙了,我不餓。就是有點累。”他靠在沙發上,閉上眼,揉了揉眉心。
林莉看著他眉宇間化不開的疲憊,心疼地伸手幫他輕輕按摩著太陽穴:“車間那邊……還是不順利?”
“嗯,遇到點坎兒。新技術轉化,總歸是要交學費的。”陳遇閉著眼,感受著妻子指尖溫柔的力度,緊繃的神經慢慢鬆弛下來,“就是苦了虎子和孫宇他們,沒日沒夜地泡在車間裡。”
“大家都一樣,都是為了這個家,為了‘旭遇’。”林莉輕聲說,“你也彆太逼自己。我看希希今天畫了幅畫,說要送給爸爸。”
她起身從茶幾上拿起一幅畫。畫上,爸爸拿著一根閃閃發光的釣竿,站在一座高高的山上,山下是波濤洶湧的大海,海裡有一條巨大無比的魚,而爸爸的身後,是溫暖的房子,媽媽和希希、安安在門口向他揮手。畫的上麵,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爸爸加油,我們等你回家。”
陳遇看著這幅充滿童稚和愛意的畫,眼眶瞬間就濕潤了。他接過畫,小心翼翼地撫平,仿佛捧著稀世珍寶。
“這孩子……”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他知道爸爸在打一場很重要的‘仗’。”林莉靠在他肩上,“我們都相信你。”
正說著,希希的房門輕輕打開一條縫,小家夥揉著眼睛探出頭來:“爸爸,你回來了?”
“吵醒你了?”陳遇連忙招手讓他過來。
希希跑過來,爬到沙發上,擠在爸爸媽媽中間,小聲說:“沒有,我聽到爸爸的聲音了。爸爸,你是不是不開心?我給你講個笑話吧!是我們班牛牛說的……”
希希奶聲奶氣地講著一個並不算好笑,甚至有點邏輯不通的兒童笑話,但陳遇和林莉都認真地聽著,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這一刻,所有的疲憊和壓力,仿佛都被這溫馨的親情融化了。
與此同時,培訓基地裡,程老爺子和秦老爺子也在用他們的方式,為隊員們進行著心理和意誌的“淬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