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遇那句“孤獨者”如同精準的魚槍，瞬間刺穿了‘信天翁’精心構築的心理防線。他猛地睜大眼睛，死死盯著秦風頭盔上的攝像頭，蒼白的臉上血色儘褪，那混合著震驚、慌亂甚至一絲羞憤的表情，取代了之前的嘲諷與麻木。
“你……你怎麼會知道……”他的聲音失去了之前的沙啞平靜，帶著明顯的顫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牆角博古架上那些被擦拭得一塵不染的魚漂，仿佛那是他藏匿最深的秘密被人粗暴地揭開。
“我們知道的不止這些，”陳遇的聲音透過揚聲器，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力量，“我們還知道你喜歡‘浪速’的限量釣竿，訂閱曼穀和普吉島的海釣雜誌，偏愛某個特定品牌的榴蓮糖，甚至……在你的auv駕駛座上，還穿著一件卡通鯊魚t恤。”
陳遇每說出一項，‘信天翁’——或者說，這個隱藏在神秘代號下的男人——的肩膀就塌陷一分。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生活細節，此刻卻像一麵麵鏡子，映照出他剝離了“信天翁”這層恐怖外衣後，那個真實、或許還有些幼稚、充滿違和感的內心世界。
“一個真正的、純粹的陰謀家，不會在自己的老巢留下如此多充滿個人癖好的痕跡。”陳遇繼續說道，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你沉迷於深海的神秘，癡迷於掌控‘海神柱’這樣的遠古力量，或許並非完全出於野心，更像是一個……極度孤獨的天才，試圖在常人無法觸及的領域，證明自己的存在，尋找一種極致的……‘連接’？”
“閉嘴！你懂什麼？！”男人突然激動起來，猛地從椅子上站起，卻被身後警惕的突擊隊員用槍口死死抵住，不得不重新坐下。他雙手死死抓住扶手，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眼神中充滿了被看穿一切的憤怒和狼狽。“你們這些凡人！隻會用你們狹隘的眼光來評判！你們根本不明白‘海神柱’意味著什麼！那是超越人類理解的力量！是通往……通往真正自由的鑰匙！”
“自由就是拉著所有人，包括你自己，一起毀滅？”秦風忍不住冷聲插話，指了指那不斷跳動的倒計時——023105，“這就是你追求的‘自由’？用數千米下的一聲爆炸來證明你的不凡？”
男人像是被戳到了痛處，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卻沒有立刻反駁。
地下堡壘內，孫宇看著屏幕上男人激烈反應的數據波動，快速對陳遇低語：“遇哥，他情緒波動極大，心理防線正在鬆動！可以嘗試施加壓力，同時給出路！”
陳遇微微頷首，對著麥克風，語氣轉為嚴肅而冷峻：“我們沒興趣評判你的追求。但現在，擺在你麵前的隻有兩條路。第一條，繼續固執己見，守著你這所謂的‘絢爛謝幕’，然後和你的平台、你的收藏、你追尋半生的‘海神柱’秘密，一起在不到兩個半小時後化為宇宙塵埃。你所有的偏執、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不凡’，都將無人知曉，徹底湮滅。”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讓話語的份量沉入對方心中。倒計時的滴答聲在寂靜的控製室內顯得格外刺耳：023048……
“第二條路，”陳遇的聲音放緩，帶著一種清晰的、不容置疑的路徑指引，“告訴我們停止過載的方法，或者授權我們操作。你可以活下來。你掌握的有關‘海神柱’、‘海神之匙’的知識，你對深海的理解，你的技術……這些真正有價值的東西，才有機會被繼續探索，被理解，甚至……被用於你最初可能向往的、而非毀滅的目的。”
“‘信天翁’，”陳遇最後叫出了這個代號，語氣卻不再帶有敵意，更像是一種正式的攤牌，“做出選擇吧。是為了那瞬間的、無人見證的‘榮耀’而死，還是為了你所癡迷的、尚未揭曉的真相而活？”
控製室內一片死寂，隻有能量核心不穩定的嗡鳴和那催命般的滴答聲。男人的臉色變幻不定，眼神在瘋狂、掙紮、不甘和一絲微弱的、對生的渴望之間劇烈搖擺。他的目光掃過那些心愛的魚漂，掃過那張布滿筆記的南海海圖，最終落在那幽藍閃爍、仿佛擁有生命般的能量核心上。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022811……022810……
“海螺”焦急地看著倒計時，又看看僵持的眾人，忍不住小聲對秦風嘀咕：“隊長，要不俺直接給他來一下‘物理說服’？俺帶了強子哥特製的‘笑個不停癢癢粉’濃縮液，保證讓他瞬間改變主意……”
秦風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這種時候，心理上的突破遠比物理手段更有效，也更可能避免不可預知的風險。
就在氣氛幾乎凝固到極點時，男人忽然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頹然地靠回椅背，閉上了眼睛。他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雖然仍有掙紮，但多了一絲認命般的疲憊。
“瓦拉裡洛·頌西……”他低聲吐出一個名字，聲音輕得幾乎被設備的噪音淹沒，“我的名字……瓦拉裡洛·頌西。泰國人……華裔。”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他終於說出了真名！這是一個極其重要的信號！
“瓦拉裡洛先生，”陳遇立刻改變了稱呼，語氣平和，“請告訴我們，如何停止它。”
瓦拉裡洛……或者說，頌西，目光複雜地看向那能量核心，喃喃道：“停止程序……需要最高權限密碼和……生物特征驗證，就在主控台……我的座位下麵，有一個隱藏的指紋和視網膜掃描器。”他頓了頓，嘴角扯出一絲苦澀，“密碼是……‘eviathan’s_deepest_hisper’……”利維坦的深海低語）
“海螺”立刻按照指示，在主控椅下方摸索，果然找到了一個隱蔽的掃描麵板。他示意頌西過來驗證。
頌西在突擊隊員的監視下，艱難地移動腳步，將手指按在掃描區，又將眼睛對準視網膜識彆鏡頭。
“驗證通過。最高權限授予。請輸入終止指令或進行手動操作。”一個冰冷的電子合成音響起。
“手動操作！物理冷卻和能源隔離！”“海螺”立刻喊道，同時將之前收到的緊急製動流程調出來，指向防護罩內部的一個特定位置，“需要有人進去，手動打開那個紅色閥門，啟動備用冷卻係統，然後切斷第三、第七主能源線路！”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頌西身上。隻有他最熟悉裡麵的結構，也最有可能在能量極不穩定的環境下完成這套操作。
頌西看著那散發著危險光芒的防護罩內部，臉上露出了明顯的恐懼。那不再是偽裝的鎮定或狂熱的殉道表情，而是對死亡最本能的畏懼。
“我……我進去……”他聲音發顫，但還是咬牙說道，“但是……裡麵的能量輻射……防護服可能撐不了太久……而且操作必須極其精確，任何失誤都可能……”
“我跟你一起進去！”秦風突然開口，語氣不容置疑，“‘海螺’，你在外麵指導，實時通訊！”
“隊長！”“海螺”和其他隊員驚呼。
“這是命令！”秦風斬釘截鐵，他看向頌西，“頌西先生，請帶路。為了活著看到你追求的‘真相’。”
頌西看著秦風那堅定無畏的眼神，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
兩人迅速穿上突擊隊攜帶的、具備更高等級能量防護的備用深潛服雖然依舊不能完全保證安全），在“海螺”的指導下，找到了防護罩上一個不起眼的應急檢修入口。頌西用顫抖的手輸入了一串複雜的代碼，一小塊防護罩無聲滑開，露出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一股更加強烈的能量波動和高溫瞬間湧出。
秦風深吸一口氣，率先鑽了進去。頌西猶豫了一瞬，也咬牙跟上。
防護罩內部空間並不大，但布滿了錯綜複雜、粗細不一的能量導管和閃爍著各色光芒的晶體模塊。中央那個能量核心裝置近在咫尺，幽藍的光芒刺得人幾乎睜不開眼，那“滴答”聲在這裡變得更加清晰、更加催命。空氣因為能量逸散而微微扭曲，溫度也明顯高出許多。
“左轉，繞過那根粗的紫色導管！對！紅色閥門就在後麵！”“海螺”的聲音透過內部通訊傳來，語速極快。
秦風依言行動，動作敏捷而謹慎。頌西跟在他身後，指著閥門的位置，聲音因為緊張和防護服內的悶熱而變形：“就……就是那個！順時針旋轉到底！然後……然後找到旁邊那組標著‘3’和‘7’的能源節點，拔掉上麵的物理保險插銷！”
秦風找到那個紅色的手動閥門，用力開始旋轉。閥門很沉，在高壓和能量乾擾下，轉動起來異常吃力。他咬緊牙關，手臂肌肉繃緊，額頭上青筋暴起。
“隊長！快點！倒計時不到兩小時了！”“海螺”在外麵焦急地喊道。015822……
與此同時，地下堡壘內，陳遇等人緊盯著由秦風頭盔攝像頭傳回的、有些晃動和乾擾的畫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孫宇看著能量核心的讀數，突然臉色一變：“不好！能量波動在加劇！可能是手動乾預引發了不穩定！必須加快速度！”
陳遇立刻對著麥克風：“秦風！孫宇說能量不穩定加劇！儘快完成！”
防護罩內，秦風終於將閥門旋轉到底！隻聽“嗤——”一聲長響，一股冰冷的白色霧氣從核心裝置周圍的幾個噴口猛地噴射出來，迅速在高溫環境中凝結成霜，籠罩了部分區域。核心的幽藍光芒似乎閃爍了一下，那令人心悸的能量攀升速度，肉眼可見地減緩了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