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好像聽見小胖在喊他的名字。
……
不知過了多久，陳默慢慢睜開眼。
首先聞到的是消毒水味，然後是小胖身上的汗味。他動了動手指，感覺有點僵硬，但確實是人的手指！他低頭，看見自己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手背上有點疼——是電線勒過的痕跡。
“你……你醒了？”小胖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帶著哭腔，“你是陳默不？”
陳默轉過頭，看見小胖紅著眼圈，臉上全是煙灰。他想笑，嘴角一咧，眼淚卻先掉了下來：“小胖……”
是他自己的聲音！有點沙啞，但確實是人的聲音！
“臥槽！真成了！”小胖撲過來，一把抱住他，哭得像個傻子，“你他娘的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倆都沒了呢！”
陳默也抱著他，眼淚止不住地流。他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兩人哭了半天，陳默才想起什麼，低頭看向床底。
一隻黑色的貓正趴在那裡，慢慢抬起頭，甩了甩尾巴。然後，它看著陳默，張嘴說了句話——聲音有點尖，帶著點不耐煩：“他媽的，總算能動了，在那破身體裡憋了兩天，動都動不了，差點沒悶死。”
它抖了抖毛，像是鬆了口氣，又齜牙咧嘴地弓起背，“憋在那具身體裡簡直要瘋，動都動不了……嘶——”它突然倒吸一口涼氣，低頭瞅向自己的側腹，“我靠，這才多久？怎麼添了幾道抓痕？”
話音剛落，黑貓猛地轉頭，正對上陳默的目光，瞳孔瞬間縮成了一條縫，滿臉不可思議地炸了毛：“你……你能聽懂我說話？真他媽活見了鬼！”
陳默撓了撓後腦勺，語氣裡帶著點試探的驚訝：“好像是……昨天我們意識互換了，所以你說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但奇怪的是，我說的話你怎麼也能聽懂？”
黑貓的眼神裡還殘留著驚恐，尾巴卻不自覺地甩了甩，聲音發顫又帶著點理所當然：“你們人類說話……我們動物基本都能聽懂啊。”它頓了頓，像是在努力組織語言，“隻不過我們發出的聲音，你們聽不明白罷了。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陳默這才恍然大悟。難怪總覺得有些動物格外通人性，原來不是它們“表現”得聰明，而是人類的語言對它們而言根本不是秘密，隻是人類始終讀不懂它們的回應。這認知像一道光，突然為他劈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一旁的小胖早就看傻了眼。陳默的話他聽得明明白白，可那貓明明隻會“喵喵”叫，怎麼看都像是陳默在自說自話。他猛地衝上前，雙手捧住陳默的臉使勁晃了晃，眉頭擰成個疙瘩：“你小子不會是昨天被電傻了吧？神經錯亂了？”
“彆鬨！”陳默扒開他的手，眼神嚴肅起來，“這醫院不是說話的地方，趕緊幫我辦出院。”
小胖愣了愣，想想也對，忙點頭：“行，我這就去拿醫療本辦手續！”說著就轉身往護士站跑。
病房裡隻剩下陳默和黑貓。陳默看著它一身油亮的黑毛，想起自己這陣子的遭遇——外賣員的身份，被女友拋棄的打擊，一年辛苦付諸東流的憋屈……一股無名火竄上來，卻又在看到貓那雙警惕又帶著點落魄的眼睛時，慢慢沉了下去。
“你也是隻流浪貓吧？”他輕聲說，語氣裡帶著點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悵然，“我雖然不算富裕，最近還一堆破事，但總比你在外麵挨餓強。”他頓了頓，想起那場荒誕的靈魂互換，“好歹也算共過‘身’，有緣分。以後跟我混吧？”
他打量著貓的毛色，笑了笑：“一身黑，就叫你小黑吧。”
小黑仰頭瞅著陳默，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裡映出對方真誠的模樣。它想起自己在街頭為了一口吃的跟野狗搶食，餓到發暈的日子，尾巴悄悄垂了下來。
過了幾秒，它才不情不願地“喵”了一聲，像是下了很大決心：“行吧，本大爺就勉為其難跟你走。”頓了頓，又揚起下巴補充，“以後好吃好喝得供著，聽見沒？”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陳默眼神一凜，迅速躺回床上，拉過被子蓋住胸口，裝作剛醒的樣子。
醫生推門而入，目光先掃過床頭的儀器，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心電圖機屏幕上的線條平直得有些異常。他伸手拍了拍儀器外殼，嘟囔了句：“現在這設備質量怎麼越來越差……”
直到瞥見半坐在病床上的陳默，他才收回注意力，板起臉：“躺好。”說著走上前，翻開陳默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又拿起聽診器按在他胸口，聽了片刻後點點頭，“各方麵數據倒是正常，不過還是得在醫院觀察幾天。”
“觀察啥啊？”陳默“騰”地一下從床上跳起來，急得直擺手，“住院一天就是一天的錢，我哪耗得起？”他一想到這次出事，這個月的全勤獎肯定泡湯了，還有那些超時未送的訂單，工資怕是要縮水一大半，心口就一陣抽疼，“醫生，我真沒事，必須出院。”
“雖然你現在清醒了，但……”醫生還想勸。
“真不用！”陳默打斷他，語氣堅定，“有任何事我自己負責。”
小胖在一旁趕緊幫腔：“對對對，醫生您放心，他身體硬朗著呢！”
醫生知道兩人是外賣員，歎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你們啊，總想著掙錢，也得顧著身子……行吧，出院手續讓護士給你們辦。”
陳默如蒙大赦，麻利地脫下病號服，換上床邊那件袖口磨得起毛的外賣服。收拾東西時，他拉開抽屜，看到裡麵放著一個信封，裡麵是站長帶著同事們湊的錢。指尖觸到紙幣的瞬間，一股暖意悄悄漫上心頭——他平時話少，除了小胖，跟其他同事交集不多，沒想到大家會惦記著他。
“小黑，進來。”陳默找來一個裝水果的大塑料袋，衝縮在床下的黑貓揚了揚下巴。
小黑警惕地繞著袋子轉了兩圈，才不情不願地跳進去，還不忘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袋口，像是在強調“本大爺可不是隨便進袋子的”。
十來分鐘後，小胖拿著出院單回來，兩人打了輛車，往陳默住的城中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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