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喜觀內張燈結彩，十餘名秀女身著華服，垂首跪坐，等待天子遴選。
蹇碩作為椒房殿的文書太監，有幸在遠處侍立。他低著頭，眼睛卻不時瞟向王陵榮所在的方向。她今天穿了一襲淡粉色曲裾深衣，發髻簡單挽起，隻在鬢邊簪了一朵小小的白玉蘭，素雅中透著靈動。
陛下駕到！
隨著一聲尖利的宣喝，漢靈帝劉宏在宦官和侍衛的簇擁下緩步而入。蹇碩偷偷抬眼，隻見這位曆史上有名的昏君三十出頭，麵容蒼白浮腫，眼下掛著明顯的青黑，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唯有那雙眼睛銳利如鷹，透著不容小覷的精明。
平身。靈帝懶洋洋地揮手，在準備好的龍椅上坐下。
秀女們謝恩起身，依然垂首而立。靈帝命人逐一報上姓名家世，然後親自走到每位秀女麵前端詳。蹇碩注意到，何貴人站在靈帝身側，麵帶微笑，眼中卻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當靈帝走到王陵榮麵前時，蹇碩的心跳幾乎停止。靈帝明顯眼前一亮，伸手抬起王陵榮的下巴：抬起頭來！讓朕看看。
王陵榮緩緩抬頭，目光卻不敢與天子對視。蹇碩看到她睫毛微顫，臉色比平日更加蒼白。
聽說你是王信的女兒？靈帝問道，手指仍摩挲著她的下巴。
回陛下，正是。王陵榮聲音輕柔，卻不卑不亢。
可會琴棋書畫？
略通一二。
靈帝來了興趣：哦？那賦詩一首給朕聽聽。
王陵榮略一沉吟，輕聲道：庭中有奇樹，綠葉發華滋。攀條折其榮，將以遺所思。馨香盈懷袖，路遠莫致之。此物何足貴，但感彆經時。
蹇碩認出這是漢代古詩《庭中有奇樹》，王陵榮選這首詩彆有深意——表麵是女子思念遠方愛人，實則暗指她對天子的仰慕。她果然聰慧，懂得如何取悅君王又不失體統。
靈帝果然龍顏大悅：好！才貌雙全！張讓說得沒錯，你果然是個妙人。他轉身對隨行宦官道，就封為美人吧，賜住蘭林殿。
何貴人的笑容僵在臉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蹇碩則心頭一緊——王陵榮入選在意料之中，但這麼快就得封美人，還獨居一殿，必會招來更多嫉妒。
謝陛下恩典。王陵榮盈盈下拜，目光卻在不經意間掃過蹇碩所在的方向，兩人視線短暫相接，一切儘在不言中。
遴選結束後，蹇碩被程璜叫去幫忙整理賞賜名錄。剛走到半路，一名小太監匆匆趕來：蹇公公，曹公找你，立刻去清涼殿！
蹇碩心頭一跳。清涼殿是靈帝夏日處理政務的地方，曹節此時召見，必有要事。
清涼殿外守衛森嚴，蹇碩經過層層通報才得以入內。殿中冰塊森然，涼爽宜人，靈帝正倚在榻上批閱奏章，曹節侍立一旁。
奴才蹇碩，拜見陛下，拜見大長秋。蹇碩跪地叩首。
起來吧。說話的是曹節，陛下聽說你精通算術，字也寫得好，想讓你幫著整理一些賬目。
蹇碩這才注意到，殿角堆滿了竹簡和帛書，看樣子是各地上貢的清單。他心中暗喜——這正是展示才華的好機會。
小人惶恐，恐難當大任。蹇碩故作謙遜。
靈帝抬眼看他：聽曹節說，你入宮前是士族子弟？為何自殘入宮？
頭痛突然襲來，蹇碩到靈帝的心聲：這小宦官眼神清澈，不似那些諂媚之徒……
他強忍不適，恭敬答道：回陛下，小人父親官職卑微，家道中落。入宮謀個前程，也好光宗耀祖。
靈帝似乎滿意這個回答，揮手讓他去整理賬目。蹇碩跪坐在案前，開始飛速瀏覽那些繁雜的數字。憑借現代會計知識，他很快發現了幾處明顯的貪汙痕跡——某些郡縣上貢的絲綢數量與往年相比銳減，而負責押運的宦官卻聲稱一切如常。
陛下，蹇碩大膽進言，小人發現賬目中一些蹊蹺……
他詳細指出問題所在，還提出了一套更嚴密的記賬方法。靈帝越聽越驚訝，最後拍案道：好！朕身邊就缺你這樣明察秋毫的人！從今日起，你就留在清涼殿當差吧。
蹇碩大喜，這不僅意味著他能接觸權力核心，更重要的是，清涼殿離王陵榮的蘭林殿不遠！
退出殿外，曹節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小子，你運氣不錯。好好乾，彆辜負陛下的信任。
謝曹公提攜，小人銘記於心。蹇碩深深一揖。
接下來的日子，蹇碩如魚得水。他運用現代管理知識改革了宮中的記賬係統，又巧妙運用心理學討好靈帝——比如在靈帝批閱奏章煩躁時，適時遞上一杯加了薄荷的冰鎮蜜水；在靈帝為財政發愁時，提出幾條開源節流的建議。
不到一個月，蹇碩就成了靈帝身邊的紅人，地位甚至超過了一些資深宦官。其他太監開始巴結他，宮女們偷偷塞給他繡帕香囊，連何皇後——曾經的何貴人——都對他客氣了幾分。
然而，權力帶來的不隻是便利，還有危險。一天夜裡，蹇碩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他警覺地問。
是我，綠竹！門外是王陵榮的貼身侍女，聲音帶著哭腔，王美人出事了！快想辦法救救她……
蹇碩顧不上更衣，抓起外袍就衝了出去。綠竹帶著他抄小路來到蘭林殿，殿內燈火通明，幾名太醫正在內室診治。
怎麼回事？蹇碩急切地問。
綠竹淚流滿麵：美人晚膳後突然暈倒，渾身起紅疹，高熱不退……太醫說，說可能是瘟疫！
瘟疫？蹇碩心頭一緊。王陵榮曾說過準備了藥讓自己起疹子，難道用藥過猛？他正要進去查看，一名太醫攔住了他。
蹇公公，不能進去！萬一是疫病，會傳染的！
蹇碩猶豫了。如果強行闖入，不僅自己可能染病，還會引起懷疑。就在這時，那種熟悉的頭痛再次襲來，但這次伴隨著清晰的畫麵——王陵榮躺在榻上，手腕處有一個細小的針孔，周圍皮膚發黑！
這不是她自己用藥，是被人下毒了！
陛下知道了嗎？蹇碩急問。
綠竹搖頭：還未稟報。美人昏迷前說……不要驚動陛下……
蹇碩立刻明白了王陵榮的用意——若靈帝知道她可能患了，很可能會將她移出宮去，甚至……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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