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的殘陽將護城河染成猩紅,劉整的戰靴踩過堆積如山的屍體,碎骨在鐵蹄下發出令人牙酸的脆響。
他望著衝天的火光中百姓扭曲的麵容,耳邊仿佛又響起藍月那句“你的名字將刻在恥辱柱上”。
屠城令下達時,副將曾跪地求情,卻被他用馬鞭抽得頭破血流:“不立威,何以平江南?”
飛濺的血珠落在胸前的元軍將印上,洇開一朵朵猙獰的花。
襄陽城的城門在撞木聲中轟然倒塌時,呂文煥白發蒼蒼地出現在城頭。這位昔日的抗蒙名將,此刻眼中隻剩死灰。
劉整策馬向前,望著曾經並肩作戰的同僚,喉嚨像被浸了毒的絲線勒住:“兄長,何苦做這無謂抵抗?”
呂文煥突然大笑,笑聲中帶著咳血的嘶啞:“劉整!你可還記得當年在鄂州,我們如何約定與城共存亡?”
話音未落,城下萬箭齊發,呂文煥的披風瞬間化作刺蝟,踉蹌著栽下城牆。
捷報傳至大都那日,劉整跪在金碧輝煌的宮殿裡,額頭貼著冰涼的地磚。
忽必烈的聲音自龍椅上傳來,混著香料的氣息:“朕聞卿家善製水戰之策,可願率水師直取臨安?”
他叩首時,瞥見自己映在金磚上的倒影——那張臉早已不是瀘州百姓跪拜的護城英雄,倒像是地獄爬出的修羅。
調任淮西樞密院的路上,劉整收到密報:孟珙帶著藍悅現身正陽。
他攥著信箋的手指暴起青筋,三道舊傷突然開始灼痛。當年為表投誠決心,他聽命於孟珙。
孟珙為了拉攏他,將藍悅送給他作侍妾,可隨手又將藍悅送給了呂文德。他此刻卻用藍悅這枚棋子要挾他。正陽城牆上,藍悅倚在孟珙身側,曾經明媚的雙眼滿是恨意:“查攀安,你欠我的情,該還了!”
劉整最後看了藍悅一眼,朝身後的弓箭手下達了放箭的指令。刹那間,萬箭齊發,一起射向孟珙和他身邊的藍悅。孟珙被射成了刺蝟,藍悅卻不知所蹤。
淮南的寒夜,劉整在軍帳中枯坐,案頭的燭火忽明忽暗。恍惚間,藍悅的身影又浮現在眼前,帶著那抹讓他又恨又惱的淺笑。
記憶被拉回到21世紀現代社會的一次舞會中,查攀安與藍月意外相遇……
那時的藍月,還是個眼神靈動、渾身透著清純的女子……
暴雨傾盆的深夜,劉整獨自登上戰船。江水裹挾著碎冰拍打船舷,他撫摸著船舷上自己設計的雕花,恍惚又回到漢水畔造船的日子。那時他以為背叛是為了報負,如今才明白不過是墜入更深的深淵。
船頭的帥旗獵獵作響,巨大的“劉”字在雨幕中扭曲成一張猙獰的臉,仿佛在嘲笑他用南宋萬千冤魂鋪就的升遷之路。
至正十二年正月的淮南,寒風裹挾著雪粒,如刀割般刮過劉整的臉龐。他身披戰甲,屹立在軍帳前,望著長江對岸,眼神中滿是渴望與急切。
手中的馬鞭被他攥得緊緊的,指節泛白。
多年來,他苦心鑽研水戰,精心訓練水軍,就是為了這一刻——乘勝渡江,直搗南宋腹地,實現自己一統江南的抱負。
當他向首帥伯顏提出即刻渡江的建議時,卻遭到了對方的阻攔。
伯顏坐在虎皮椅上,神色沉穩,目光中帶著一絲審視,緩緩說道:“此時渡江,時機未到。需等待後方援軍,穩紮穩打。”
劉整心中焦急如焚,上前一步,大聲爭辯道:“戰機稍縱即逝!如今南宋防線鬆動,正是我們一舉突破的絕佳機會!若等援軍,隻怕南宋緩過神來,又要生出諸多變故!”
然而,伯顏隻是擺了擺手,態度堅決,不再聽他多說。
劉整無奈地退出軍帳,憤怒與不甘在心中翻湧。
他在營地裡來回踱步,每一步都重重地踏在地上,仿佛要將心中的鬱氣都發泄出來。
他想起自己從南宋叛投元朝,為元朝打造戰船、訓練水軍,一路攻城掠地,不知背負了多少罵名,承受了多少內心的煎熬。如今,眼看著勝利在望,卻被他人阻攔,心中的憋屈難以言表。
此後的日子裡,劉整整日悶悶不樂,茶飯不思。他時常獨自站在江邊,望著滔滔江水,陷入沉思。他多麼希望能親自率軍渡江,在戰場上證明自己的能力和價值。然而,伯顏始終按兵不動,他的滿腔熱血逐漸被澆滅。
寒風裹挾著細雪掠過大都宮牆,忽必烈摩挲著案頭密信的手指微微發顫。
羊皮紙上,伯顏的字跡力透紙背:“劉整居心不軌,廣結水軍舊部,私藏南宋降將印信,坊間傳言其欲效仿張邦昌故事,自立新宋。”
案幾上的銅爐飄出嫋嫋沉煙,卻驅不散殿內令人窒息的猜忌。
此刻淮南軍帳中,劉整正就著牛油燭火修改戰船圖紙。忽有親衛神色慌張闖入:“元帥!伯顏首帥麾下的探馬近日頻繁出入驛站,似有密信送往大都!”
圖紙邊角被他捏得發皺,三年前藍悅那句“你的名字將刻在恥辱柱上”突然在耳畔炸響。他猛地起身,撞翻了案上的墨硯,漆黑的墨汁在戰圖上蜿蜒,宛如一道催命符。
大都朝堂上,伯顏與三位蒙古勳貴聯袂出列。
“陛下,臣等近日查獲劉整與南宋舊部往來密信。”為首的勳貴展開泛黃的絹帛,上麵赫然畫著龍紋戰船,“此船形製與當年宋高宗禦用樓船如出一轍!”
忽必烈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伯顏沉穩的麵容上——正是這位謀臣,曾在襄陽之戰中獻上“鎖江斷援”之計。
三日後,一道八百裡加急令箭抵達淮南。
劉整跪接詔書時,指尖觸到絹布上未乾的墨跡。
“著伯顏即刻領十萬大軍,暗渡長江直取鄂州,劉整部原地待命,不得輕舉妄動。”
宣旨太監尖細的嗓音刺破寒夜,劉整抬頭望向北方,卻見雲層中隱隱透出一絲暗紅,恍若樊城屠城那日的血色殘陽。
伯顏的大軍在夜色中悄然開拔,戰船桅杆如密林般遮蔽江麵。劉整站在城頭,看著自己一手訓練的水軍打著彆家旗號遠去。
副將遞來斥候密報:“伯顏首帥已派人接管沿江烽火台,凡我部信使一律扣押。”他突然想起藍悅曾說過的“棋子論”,原來自己從始至終,不過是他人棋盤上可棄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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